叶子 发表于 2014-6-25 11:33

《他家有个大妒女》作者:七季

书  名:他家有个大妒女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七季
出版日期:2014年6月25日

【内容简介】
男人气场再大,碰上喜欢的小恶女,还是要低头;
女人的小宇宙,遇见喜欢的嚣张男,绝对征服他。

十六岁那年,邹启申遇见了恶女连书亚,她给了他下马威,
至此,为了将连书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女“压落底”,
邹启申索性跟她杠上了,为了要她明白谁才是老大。
只是,本来是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结果不但没拿下,
他却先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赌注还是他的下半辈子。
众人眼中,才华出众的邹启申是张狂的,可他哪个女人都看不上,
就只看上了不拿他当回事的恶女连书亚。
他以为他追她追得人尽皆知,追得毫无格调,
有眼睛的人哪个看不出来他有多想娶她回家?
谁知连书亚这女人追是让他追了,可她却说不爱他,
笑话,他这人一旦不爱就算了,可一旦他爱上了,
就算她骂他流氓无赖,那又如何,他就是非要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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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4-6-25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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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一次敲开连家的门,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她是连家的管家阿姨。

  “啊,是今天开始来上课的学生吧?连先生正在处理一些事情,他说马上就下来,请你先去客厅等一下。”

  被这位热情的阿姨迎进屋,十六岁的邹启申脸上仍覆着一层冷霜。

  连教授是著名音乐学院的钢琴导师,想找他做私人家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忙自己的学生就已经很花时间了,能让他把剩余的时间用在别的孩子身上,除非那个孩子是极受肯定、极有天赋的,就像邹启申这样。

  邹启申有些意外,爸妈在自己气走了五个钢琴老师后,还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导师来教他,只能说他获得的那几个奖项真的很能唬人吧,大家都笃定他日后能够成名,所以无论他对老师有多么不尊重、态度多么恶劣,依然有人愿意成为他的老师,毕竟能够教导钢琴界的新星,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对钢琴老师态度恶劣,并不代表他对钢琴感到反感,也不代表他是个性格糟糕的人,有些人就是天生不会说好话、不会摆笑脸,不是装酷,只是单纯觉得为了被喜欢而刻意去讨好别人没什么意义,而且那些老师真的不怎么样,有没有他们的教学,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为什么要跟那些人打好关系呢?

  虽然有些对不起自己的爸妈,但这次他们的努力恐怕也要白费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琴技缺陷和改进的方法,他根本不需要什么老师,真不知道这个新老师能坚持几天。

  那个阿姨把他带到客厅之后就去工作了,邹启申在沙发上坐了会,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微弱的音乐声环绕着他,那是舒伯特的魔王,一首光听就让人冷汗直流、心跳加速的曲子,他只坐了一会,就焦躁地站起来四处环顾。

  为什么要在家里播放这首曲子?刚从炎热的户外进来,又听到这样令人紧张的曲调,邹启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找到播放这首曲子的音响设备,却发现声音是从一道虚掩的门传来的。

  在那道门后面吗?邹启申想去把音乐关掉,虽然在别人家里随便乱走是很不礼貌的,但他以前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邹启申很快就走到那扇门前,发现那竟然是一道隔音门,这么说里面是练琴室了?他放在门把上的手有一时的踌躇,难道说这首曲子……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

  里面是一间大小合宜的练琴室,咖啡色的实木地板上摆放着一架黑色平台钢琴,靠墙有着一排深色的矮柜,摆放了不少书籍,而另一面则是和地板同颜色的木框双开落地窗。

  不知道是不是采光极好的原因,这间房间并不显得压抑,反而非常沉稳整洁,让任何一个走进来的人都想坐在这里弹奏一曲。

  而这时坐在琴旁的是一个身著白裙、身材纤瘦的少女,少女看起来和邹启申差不多大,她的白裙和被风扬起的白色纱帘相映成趣,在阳光的照耀下,白晰的侧脸被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

  她脸颊边垂落的长发,随着她指尖的跳跃而摆动着,让她脸颊上的光线变得灵动闪烁,如同赋予了光线生命,她像是沐浴在阳光中的仙子,像是从古老书卷中幻化为实的一个美丽传说。

  邹启申没有意识到此时耳边强烈的节拍是自己的心跳,但他还是下意识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和他同年龄的女生,表达魅力的方式多是张扬自己的青春,因年轻而美丽、因活力而可爱,那美固然真实,但也肤浅得转瞬即逝。

  眼前的人像是将一颗成熟的果实装进稚嫩的外壳里,青涩的外表下是耐人寻味的味道,而她那纤细的十指,正以机器般的精准和恰到好处的力道,周旋于每个轻重音之间。

  邹启申的手指也按捺不住地跃动了起来,他竟然误以为这是音响播放出的音乐,如果是他的话,能弹成这样吗?

  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琴声在此时戛然而止,邹启申神经紧绷,当那女孩一双淡彩涂抹的细长眼睛转向他时,他甚至萌生了逃跑的冲动。

  “我打扰到你了?”邹启申偷偷咽了一口口水,稳住自己过快的心跳。

  “没有,我就是在等你。”那女孩站了起来,轻飘飘地走到他面前。

  仔细看的话,那张脸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这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吗?邹启申胡思乱想着。

  “我弹得怎么样?”连书亚问他,语气平淡,在邹启申听来带着内敛的羞涩。

  “很好。”邹启申如实回答,觉得这是一个与她攀谈的好机会,“为什么我没见过你参加比赛?”

  以他参加比赛的经验,如果有像她这样的选手出现,他不可能没注意到,她与他年龄相仿,照理说一定会在某场比赛遇到。

  “比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热衷于比赛。”连书亚问他,“你觉得自己弹得比我好吗?”

  邹启申沉默了,如果是这首曲子,他真没把握能超越她,即使被她以这种近乎挑衅的语气询问,他也丝毫不会反感,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人才能问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他不禁又高看了她几分。

  “你喜欢的曲子还满有个性的。”这是邹启申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赞扬。

  连书亚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她说:“别以为我只擅长这一首曲子,我只是特地挑了这首给你听而已。”

  “给我?”这么说来,她之前也说过在这里是为了等他,难道说他这么有名,已经有粉丝了?

  “魔王,很适合送给你的曲子,你不就是准备来这里当魔王的?”

  咦?看她的神情,好像跟他想的有点差距,她那敌视的目光是怎么回事?既然以前没见过面,用不着用那种像刀子一样冷冰冰的目光瞪着他吧,她的眼睛很漂亮,配上这样凶狠的目光不就浪费了吗?

  “你还真的无动于衷。”这是连书亚对邹启申面无表情的解读,她冷笑说:“说实话,我真不明白我爸爸怎么愿意教你,明明你恶名在外,难搞得要死。

  我要先警告你,我爸爸是个相当和善的人,而且他身体不好,如果你不想学的话就快点给我滚,不要用那些小孩子的把戏气他,他是个老好人,要是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气到他,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咦,所以说她在这里等他,是在等着给他一个下马威吗?邹启申十分震撼,这些不良少女会说的话,实在不适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你要怎样不轻易放过我?”在震撼的同时,邹启申也很好奇,如果她不放过他的方法就是一直纠缠他的话,好像也不错……

  “打败你。”连书亚的方法倒是很简单,“我的琴技是我爸爸教出来的,如果你赢不了我,就表示你自己能力不足,我就把你没天赋还抹黑老师的事说出去,总之我不会让你这种人在我爸爸的教学生涯上留下污点。”

  他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邹启申觉得很奇怪,被她凶狠地瞪着,他的心脏简直都快跳出来了。

  “被我说中了,因为心虚而脸红吗?”连书亚对他涨红的脸表示不屑,“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我……”邹启申张口欲言,但到底是不会输还是不会赢,真让他难以抉择。

  邹启申和连书亚两人相对无语,他们都才华横溢、相貌亮眼,如果不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倒真是人们所说的金童玉女。

  连教授因迟到而感到有些抱歉,见自己的女儿已经跟学生“热络”起来,非常高兴,一进练琴室便满脸笑容,“启申,看来你已经跟书亚认识了,今后你们也会经常见面,要好好相处哦。”

  邹启申看着这个五十岁左右的胖男人,白白的脸上带着慈祥敦厚的笑,金边眼镜也给人很柔和的感觉,看起来倒真像是他女儿所说,非常好相处的老好人样,也难怪她怕爸爸会被自己欺负。

  这个教授跟邹启申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而他也有预感,这次的学习会与之前截然不同,他恭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吓了连教授一跳,“连教授好,我是邹启申,今天开始在这里学习,以后要麻烦你了。”

  连教授扶住眼镜,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似乎在向她询问自己眼前的邹启申是不是赝品,怎么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连书亚脸上那层冰霜在她爸爸出现时,早就不知融化到哪里去了,她眯眼轻笑,跟她爸爸有几分相像,像小鸟一般跳到爸爸身边,“爸爸,我就不打扰你们上第一节课了。”她说完在她爸爸脸上亲匿地亲了一口。

  在连书亚出去时,邹启申清楚地看到了,在关门的瞬间,她明亮的眼向他射出两支利箭,难道说这个清雅漂亮的少女,其实是个超级变态恋父狂?

  ◎       ◎       ◎

  邹启申的猜测在与这对父女日渐熟络的过程中渐渐被证实,他后来才知道,连书亚的妈妈在生她时难产过世,她爸爸独自一人将她带大,没有再娶,只请了管家阿姨来照料家中生活。

  可以说连书亚从小就是坐在爸爸弹琴的腿上长大的,这样的父女羁绊当然比普通家庭来得深,起码比他那对只在乎他拿了几座奖杯,对其他事都一致放任的爸妈来得深,恋父虽然有点可怕,但这样亲密的亲子关系也让他打从内心羡慕。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每次来上课,邹启申在连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连教授总是热心地邀请他留下来吃饭之外,想要留在这里跟他们在一起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

  半年后,邹启申悠哉地坐在连家的沙发上看着他的课本,茶几上放着他为自己泡的咖啡,而咖啡的旁边则是跷脚坐在茶几上瞪他的连书亚。

  连书亚双手抱在胸前,微鼓着脸颊、眉头紧锁,已经那样盯着他老半天。

  邹启申看着他的书,私底下则随时留意着她的动向,他倒要看看她能维持那种表情到什么时候,恶狠狠地瞪人可是很累的,都半年了,亏她还没腻。

  “邹启申,今天你没有课吧,你不觉得你最近来我们家来得太频繁了吗?”连书亚也意识到,想单纯靠眼神把他瞪死不太可能,搞不好自己还会长皱纹。

  这个小子,真没想到他能坚持到现在,不是说他超级瞧不起老师,高傲自满,脾气又臭得要命吗?都已经半年了,她爸爸不仅对他毫无怨言,反而对他赞赏有加,说他懂事、有天赋又勤奋。

  第一次见邹启申时,连书亚就清楚得很,他可不是那种乖乖牌的男生,想藉由挑衅让他识趣地不要打扰他们父女的生活,他偏偏跟她杠上了,不仅让人说不出一句坏话,还在琴技上跟她不相上下,让她找不到理由赶他走。

  之前也只有上课时,才会占用他们父女难得的相处时间,但最近他越来越过分了。

  “是连教授说我爸妈最近出国,如果觉得寂寞,随时都可以来这里吃饭。”邹启申说的可是实话。

  “你会寂寞吗?你不是学校里的大明星吗?整天有女生为了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便当接到手软,约会排到下个世纪呢。”有必要放弃大好的青春来这里跟她抢空气吗?他家离这里可不算近。

  “谁告诉你的?”

  “你啊,整天在我耳边炫耀这些事的人不就是你。”别搞得好像她对他的事很感兴趣一样。

  “原来你有在听啊。”邹启申倒没想到,即使他总是追着她报告自己受欢迎的程度,但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还以为她没在听,看来凡事只要坚持就会有成果是真的。

  邹启申把书放在一旁,对连书亚那张气鼓鼓的脸笑了笑,“那你也应该听到了我的下半句话,我根本不想跟那些人在一起。”

  “那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去啊。”

  邹启申的脸僵了僵,他难得认为自己笑得很帅。

  连书亚叹了口气,每次说到这里,他都涨红着脸不说话,也不知是在跟谁赌气。

  ◎       ◎       ◎

  晚饭后,连教授提议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练琴室待一会。

  “爸爸,你看天都这么黑了,再晚回去多危险啊。”连书亚挽着爸爸的胳膊,微笑着轻轻说。

  “我是男生又无所谓,而且我家也没人,回家住不是更不安全?如果老师不嫌弃,今晚我就住在这里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二楼有空的客房,阿姨都有定时打扫。”连教授很高兴,“看来今天可以晚一点睡了,书亚,你跟启申同岁,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吧?我看你平时太内向,放假都只待在家里,好像没什么朋友,我还有点担心,但自从启申来了,看你们总凑在一起聊天,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她爸爸的意思是说,她跟这个男生在一起,做爸爸的丝毫不介意,所以她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吗?真是天大的误会。

  “我们聊天只是说些学习上的事而已啦,爸你真的想太多了。”连书亚娇嗔,回头向邹启申射出两道冷箭。

  邹启申早就习惯了,知道她在连教授面前不敢太过分,自己安全得很。

  而连教授笑得开怀,进到练琴室后想了想,说:“现在不是在上课,就不要那么严肃,既然你们关系很好,不如一起弹点什么听听。”

  四手联弹?连书亚和邹启申对视一眼,一个露出厌恶的表情,另一个则表情复杂。

  “爸你不是说过,我们两个风格完全不同,一起弹还能听吗?”连书亚委婉地拒绝。

  “所以才有意思啊,看你们谁会被谁带跑嘛,虽然说默契很重要,但这也算是一种较量不是吗?”连教授很有玩心地说。

  较量!连书亚的眼角闪过一道寒光。

  两分钟后,练琴室里响起了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

  起初真的是在较劲,犹如战场上的战士,作好了迎接一场厮杀的准备,手握长枪短剑,誓要让敌人臣服于自己,但她渐渐发现这个敌人意外地与自己合得来,她向左出剑,他就向右出剑,她向右躲闪,他就同时向左躲闪,与其说是以性命互搏,更像是在与镜中的自己跳着动作滑稽的舞蹈。

  连书亚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越来越轻,每一次触键都不再是单纯为了完成一个音符,而是配合著旁边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手,弹奏出让人心情愉悦的旋律,在弹奏中她竟然还分心去想,如果这首曲子永远不会结束就好了。

  曲毕,连书亚久久凝望着自己摆在琴键上的手,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随兴的演奏,有些音符并没有那么精准,速度也与乐谱有所误差,但心情好舒畅,就像在炎热的夏天,一口气将最爱喝的冷饮灌下肚的舒畅。

  旁边是连教授的掌声和赞许,“以第一次合作来说算是相当不错,这样的饭后运动也不错吧?”

  “这就结束了吗?”连书亚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晶光闪闪,像是第一次见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一样,望着邹启申,“你不觉得这感觉相当有趣吗?再来一次怎么样?喂,好不好?”

  邹启申内心受宠若惊,脸上却暂时做不出什么表情,他凝望着连书亚那张因兴奋而变得通红的脸颊,望着她眼中的光芒和嘴角掩不住的笑意,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表情是对着他展现的。

  那一刻邹启申突然明白,也许他会赖在这里,除了有家的感觉之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虽然连书亚气鼓鼓的样子也很好看,但他真正期望的,是有一天她能够对他露出这种如同家人一般温和的笑容,长久以来,他的内心始终渴望着被融化的瞬间。

  那之后,邹启申像是终于获得了连书亚的肯定,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之后的两年,他整个人仿佛飘浮在云端,在连家的日子过得很快,但他并不害怕,他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结束,即使暂时分开了,也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拴在一起,这里更像是他的家,他知道当他想回来时,总会有人为他开门。

  ◎       ◎       ◎

  两年后,邹启申和连书亚双双被美国知名的音乐学院录取。

  对邹启申来说,这是幸福人生的延续,但事情的转折永远让他措手不及,就像他踏入连家大门时,没想到真有一个老师能教自己三年,并让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也同样没料到,连教授会以这么突兀的方式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在接到学院录取通知后,连教授和连书亚为了庆祝去旅游,事情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发生了,游览车在半路翻了车。

  连教授走了,他在最后一刻用身体保护了女儿,送进医院不过三小时就停止了呼吸;经过诊断,连书亚全身有多处擦伤,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但右手有三根手指韧带断裂,虽然及时做了修复手术,医生也说今后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弹钢琴是不可能了。

  邹启申的爸妈为了他被录取的事大肆庆祝,而他则在那个时候离家出走,家人知道他是去医院探望连书亚,反正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索性连找人都省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那段时间,邹启申只记得自己一直呆望着连书亚,而她一直呆望着窗外。

  有一天,连书亚突然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用干涩的声音跟他说:“必须赶快出院,爸爸的后事不能再耽误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

  当她对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时,邹启申觉得她的头发又长了些,人却瘦了。

  连教授的后事办得很简单,接下来是和律师处理遗产的问题,同时连书亚也积极地寻找新的学校,她有些自嘲地说,快开学了,再不快点找学校,自己就没学校可以上了,那时邹启申知道,她不可能去美国了。

  处理这些问题的时间如同被按了快转,都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的细节,等到一切妥当,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和空荡荡的心而已。

  “怎么样,我的手艺如何?说实话,我觉得自己还满有烹饪天赋的。”连书亚期待地看着对面正艰难地咀嚼食物的邹启申,“这是我跟阿姨新学的秘传料理哦。”

  邹启申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的一大盘烩牛肉。

  “喂,这可是看在你为了我家的事如此操劳的分上,我特意学来犒劳你的,你那是什么表情?”

  “平常不都是阿姨在做,你不用特意学也可以啊。”她真高估了自己这方面的天赋。

  “可是总要找点事做吧,我也要快点适应新生活才行。”

  连书亚说得简单,邹启申却因此沉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练琴室的门不再经常开启,平时总围着那架钢琴转的她一定非常茫然吧,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才会藉由学烹饪转移精力,无论是连教授去世的事,还是她不能再弹琴的事,她都毫不避讳,她是想表现出自己已经接受事实,好让他放心吧,但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有时候他真希望她是个表里如一的柔弱女人。

  “那就换别的事做吧,这牛肉真的难吃死了。”

  “什么,你竟然说我辛苦学来的秘传牛肉……”

  “我不去美国了。”邹启申把筷子放下,说出自己一直在考虑的事,“我要留在国内,哪都不去。”

  有什么东西从另一边朝他的脸飞来,邹启申被打个正着,拿下来一看,是连书亚刚褪下来的围裙,而她本人居高临下地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他。

  “你走吧,我家不再欢迎你了。”连书亚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

  不过这也在邹启申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我走了,你怎么办?”

  “总比每天看着你同情的脸还要开心,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也不想想我这么努力是为了谁,竟然说出这种话。”

  他知道啊,就是知道她勉强振作起来是为了不让他担心,他才更放不下心,一想到自己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她,放她一个人面对陌生的新生活,哪是她逞强的微笑就能让他放心的?

  但她却哭了,在连教授的葬礼上因为忙碌而无暇哭泣的她,却在听到他“背叛”的发言时落下了眼泪,像是在气他的不争气、气他如此让她失望。

  她不想被人可怜、被人小看,尤其不想被他这样对待,他知道的。

  “那你会去送我吗?”邹启申问。

  连书亚抹去眼泪,哽咽着说:“看情况吧。”

  每周至少通信两次,每月至少视讯两次,再小的事都不准隐瞒,绝对不可以交男女朋友,这是邹启申出国之前开出的条件,连书亚当然只能全盘接受,不然他真会从机场跟着她回家。

  “书亚,我不会让任何人失望,你等我回来。”临别时邹启申说得信誓旦旦,而那句最重要的话,此时他还没有资格说。

  等他真的能够不让任何人失望时,他才有自信跟她说他有多喜欢她,那时候他再也不会跟她分开。

  第二章

  七年转瞬即逝,他们遵守着分别时的约定,邮件和视讯的沟通从来都没有间断,起码从邹启申看来,他们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分享着彼此的一切,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但隔空对话早已满足不了回国的渴望。

  终于被他等到了他能风光回国的时候,钢琴之音,邹启申归国首场独奏会现场。

  “启申,刚才工作人员又来催了,时间已经到了,观众也来齐了,还不开始吗?”邹启申的经纪人陆琛不安地扶着眼镜,这个在国外得奖无数、倍受专业乐评赞扬的钢琴界新秀,不会是近乡情更怯,怯场了吧?

  邹启申躲在帷幕后面,冷眼看着台下的观众,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怯场,反倒更像个经验丰富而且心情不太好的刽子手,正在考虑先拿谁开刀,“什么来齐了,明明就有人还没到,陆琛,我给你的那张票,你真的寄出去了吗?”

  “半个月前就寄出去了,你不是也确定对方已经收到了?”

  “那为什么书亚还没有来?”邹启申面色阴郁,幸亏他本来就不是走阳光路线的。

  是的,连书亚还没有来,明明早就告诉她,自己近期要回国开独奏会,还寄了票给她,她已经答应他一定会来看,她没理由不来,更没有理由迟到,就是想在她面前来个惊艳的出场,他才一直忍着,没有在回国后立刻去见她,他想让她看到舞台上闪亮的自己。

  “为什么她还没有来……”邹启申下意识地去扯帷幕。

  “也许是路上塞车也说不定,但你要是再不准备出场,待会观众们闹起来,等她来时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混乱。”

  邹启申扯帷幕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冷冰冰地看着陆琛,“那你还在这里站着,还不快去通知后台准备开始,有点专业素养好不好。”

  陆琛忍住想给邹启申一拳的冲动,反正已经习惯了,早该知道但凡扯上他那个叫连书亚的朋友,他就会比平时难搞一千倍,但只要他能顺利完成工作就谢天谢地了。

  弹完第三首曲子后,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贵宾席,留给连书亚的位置还是空着的,直到独奏会结束,那个位置还是空着。

  邹启申的血压直直飙高,他草草应付媒体的采访,退掉了赞助商提供的饭店,而坚持要入住一家名为豪泰佳世的饭店。

  若要问原因,当然是因为连书亚在那里上班,他倒要亲眼去看看她有什么事脱不了身。

  连书亚进了一间普通大学,现在在这间饭店担任客房部经理,这些事邹启申当然了若指掌,他可不是来找她麻烦的,真的不是、绝对不是。

  “你们经理在哪?让她出来见我。”

  柜台小姐虽然对这个相貌英俊、穿着体面的男人很中意,想要多看几眼,但总觉得再多看一眼,他就会暴躁地冲过来,在她们脸上揍上几拳。

  “经理她现在不在,请问先生你有预订房间吗?”

  邹启申把证件往桌上一拍,“现在就订,什么房间都可以,等她有空让她来找我。”他可是入住的客人,想见客房部经理算不得是给她找麻烦。

  得知连书亚今天确实要上晚班,邹启申也不着急了,在房间里看起了电视。

  邹启申体谅连书亚工作忙碌,这么大的饭店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很有耐心地等她有空闲再来找他,够不够体贴?

  可是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邹启申在房间里转起了圈,会不会是柜台小姐没通知连书亚?他又打电话问了几次,都说经理在忙,迟迟不见人来。

  很好,别人是客人,他就不是客人了是不是?

  “喂,我房间的水怎么不热,叫人来看一下。”

  “我房间的电视为什么那么不清晰,叫人来修一下。”

  “我房间的灯泡为什么不是同一个颜色,叫人来换一下。”

  “我房间里梵谷的画为什么是赝品,叫人来解释一下。”

  客房服务电话就这样从深夜十二点一直打到凌晨两点。

  ◎       ◎       ◎

  在邹启申不知第几次开门时,连书亚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日夜思念着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穿着专业的黑色套装,长发俐落地梳于脑后,划出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距离,但她那双漂亮的眼眸还是带点埋怨地看着自己,如同她过去看着自己的神情,让他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果然是连书亚,是她本人。

  “书亚,我好想你……唔唔……”在邹启申整个人要扑向连书亚时,她比他更早出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整个人推进屋里。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吵到其他客人怎么办?”连书亚低声说着,顺手把门关上,这才松开手。

  邹启申难掩眼中的兴奋,但还不至于露骨地抱起她乱亲一通,虽然不是没有那种冲动,但是看她的反应,应该马上就会被踹飞吧,“谁教你不去听我的独奏会,还躲起来不见我。”他的指控有理有据。

  连书亚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向邹启申解释自己并不是不想去看,实际上时间都安排好了,但快要下班时,有几个客人发生了斗殴事件,她跟着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出来时他的独奏会也已经结束了,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员工,她又回来值晚班了。

  “什么,斗殴事件?为什么你要跟着去做笔录,是不是也把你卷进去了,有没有伤到哪里?”邹启申很惊讶,她竟然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震撼的内容,像是她早就习惯处理斗殴事件一样,本来以为客房部经理是个指使别人做事的职位,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邹启申不由分说地拉过连书亚,上下左右仔细地查看,将她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做全方位的确认,连书亚也由着他摆弄,等到她头有点晕时,他才停了下来。

  还好还好,没有哪里受伤,邹启申松了口气,拉着她手臂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连书亚疑惑地看他在自己手臂上捏一捏,然后诡异地笑了笑。

  “你在干什么?”连书亚试图摆脱他的钳制,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动手动脚。

  “书亚,你好像胖了点……”邹启申说着又捏了捏。

  连书亚空着的手挥来一记直拳,邹启申机敏地跳开两步,还不知死活地对她龇牙咧嘴,“我又没说胖一点是坏事,你原本太瘦,我都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些细微的变化,光靠视讯里的影像是感觉不出来的,果然还是要摸到真人,这样真切地感受到才让人安心。

  连书亚瞪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说:“那么我现在开始解释梵谷的画是赝品的问题。”

  “啊?”邹启申沉浸在深深的满足感中,还没回过神来,“什么赝品?那当然是我找的借口啊,谁教你都不愿意出现。”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先走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联系柜台,你刚办完独奏会,应该已经很累了,也该让自己休息一下比较好。”

  邹启申大受打击,仰躺在背后的沙发上,惊讶地看着眼前冷酷无情的女人,她竟然就这样子打发他,还讽刺他,也不想想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客房里像个神经病一样转圈圈是为了什么。

  想像中激动的再会场景都跑到哪里去了?正常情况之下该有的热烈拥抱呢?喜极而泣的桥段呢?互诉衷肠之类的他就不期望了,好歹该问他过得好不好吧,而她竟然把他当成大麻烦,随便应付一下,挥一拳就走,还怪他影响了她的工作,他们可是整整七年没见耶。

  邹启申悲从中来,咬着下唇怨毒地看她,“你都不关心我。”

  对于他这种夸张的动作,连书亚真的不怎么适应,难道是被外国人夸张的情绪表达方式影响了吗?看起来怪恶心的……

  “不是每周都在通信吗?”连早餐喝的牛奶要选什么牌子都要她给意见,还要她怎么关心他?

  “那不一样,你不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开瓶红酒,一边赏月一边回忆过往吗?”

  “回忆过往?”连书亚冷哼一声:“反正我老了又胖了,也只剩下回忆了。”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邹启申突然想到什么,眯起眼来仔细地打量连书亚,照理说她不该这么无情无义才对,难道说……“书亚,你该不会在为我刚才说的话生气吧?就是我说胖……”

  “你要住在这里随便你,但我上班的时间不要妨碍我,就这样。”连书亚凛冽的目光吓得邹启申浑身颤抖,她不理他,转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什么嘛,明明就很在意,邹启申对着空气比了个手势,其实他觉得这样正好,女人嘛,就是听不得胖这个字,没想到连她也这样,感觉还满可爱的。

  连书亚大步进了电梯,关上电梯门后,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微微倚着电梯壁,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由得伸出手来对着手掌发愣,刚才就是这只手捂住了邹启申的嘴,掌心如今似乎还留着他呼吸的温度。

  连书亚的身体不由得轻颤起来,她犹豫又无法控制地将手放在脸颊上,细细体会那仅剩的温度,长长的睫毛因激动而挂上细碎的水珠,他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其实就如同邹启申所说,今天饭店内发生的斗殴事件,她并不是当事人,没有必要非跟去做笔录,但她还是打着关心员工的旗号去了。

  她是故意逃避不去看他的独奏会的,不知为什么,她害怕见到他、害怕面对他,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突然间竟不知见面后该如何相处。

  该穿什么衣服参加独奏会,休闲还是正式?会不会给人沉重的感觉?该买花吗,是独奏会开始前献给他,还是结束之后再献上去?该说两句祝贺的话吗?说得太夸张会不会显得虚假等等。

  连她都觉得这种胆怯来得毫无道理,一点也不像她,自己竟然会在邹启申面前感觉到不自在,这可是她想都想不到的事。

  说真的,一开始她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能一直维持联系,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尽管在青春时期有着不可取代的回忆,但终会被时间打败,久了也只剩下节庆时发的群组简讯,见了面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如此而已。

  但邹启申偏偏在这方面缺乏常识,频繁地和她联系,不断地增加他们共同的回忆,他发了讯息,她就会回,她在等他腻了,等他忙得顾不上这份脆弱的友谊,但等啊等,竟然转眼就是七年,他又回来了,真是个让人不敢小看的男人。

  ◎       ◎       ◎

  邹启申就这么住了下来,他认为这个主意真是太明智了,因为他和连书亚都很忙,平时很难约出来见面,但住在这里的话,只要连书亚上班,他在饭店里多转几圈就能见到她了,虽然她通常都把他当成空气。

  这一天,邹启申趁着在饭店的时候继续做他的例行公事,在饭店里闲逛,没办法,谁教连书亚订了一个规定,叫他不要没事就骚扰柜台,不要扰乱她的工作,所以他只能多出点力,求得一场偶遇了。

  不过今天好像很难逮到连书亚,她平常会在的地方,邹启申都已经去过了,他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动身去会场了,今晚还有一场演出,但临走之前真想跟连书亚见一面。

  “1703号房?连经理也真够辛苦的,又被那个暴发户缠上了。”

  偶然听到两个房务员的对话,邹启申很机警地躲在墙后。

  “就是啊,那个客人大概有什么问题吧,总是缠着经理找麻烦,明明都被拒绝过很多次了,还不依不饶。”

  “只能说经理的魅力太强大了,虽然以往这样的房客也不少,但像那个人那么执着的还真少见,总觉得有点可怕,相比之下那个钢琴家就可爱多了。”

  “哎,每天光是应付那些心术不正的客人就够忙的了,要是我的话,可不敢单独去那个房客房里。”

  邹启申心中警铃大响,难怪都找不到连书亚,原来是被其他房客叫去了,而且似乎还是个相当难搞的客人,她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邹启申顺手按了电梯,直接上到十七楼,心中暗骂那些利用客人的身分,不要脸地跟连书亚搭讪的男人,当然他不算。

  邹启申远远就看到1703号房的门是开着的,他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愧是他的书亚,警觉性还是不错的,他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可惜这间客房是套房,从门外见不到里面的人,只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根据他听到的声音,连书亚现在似乎是在卧室,那怎么行!

  邹启申稍微想了想,装作什么都没想就理直气壮地走进去,卧室的门也是开着的,从这里可以看到连书亚站在靠门这侧的床边,而说话的男人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赵先生,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连书亚的表情很专业、很柔和,一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那般,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但邹启申看得出来,她这会可是气得不轻。

  “哪里过分了?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个被房务员形容为暴发户的赵先生说:“我说你们饭店有蛇有什么错,我真的在这客房里看到了一条,千真万确,我要投诉,什么烂饭店,还四星级呢,我要把这件事说给朋友听,还要在网路上传播,让更多人知道。”

  “我们饭店不可能有那种东西,而且……”连书亚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自己倒吸的气呛到。

  连书亚看到邹启申正昂首挺胸站在卧室外,那架势像是正要捍卫什么东西,随时以命相搏,而且两人视线交会的瞬间,他还对她笑了笑,似乎是想让她安心,她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

  “而且什么?”

  “而且饭店又不是建在山上,你可能看错了。”连书亚有气无力地说,暗自摆手让邹启申快走,要是被发现这里还有别人,不知这个难搞的赵先生又要说什么了。

  “你以为我这么大了,连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找找看吧,如果找到了就能够证明我说的是真的,身为客房部经理的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就不用我说了吧,反正为了饭店的声誉,把责任推给员工是一贯的做法。”

  好不要脸的男人,邹启申往卧室里看,正看到那男人背对着自己,面朝窗外暗爽的背影,他要去揍那男人!他可不是想想而已,已经握紧拳头冲了进去。

  连书亚怎么可能让邹启申在这里跟人发生冲突,之后那个男人会说什么先放一边,邹启申可是最近锋头正盛的钢琴家,不用靠这种新闻登上三流媒体。

  连书亚先一步拦住他,使劲把邹启申往外推。

  邹启申不放弃,眼看两人几乎要扭打在一起,那男人突然转头看向这边,连书亚机敏地将邹启申推进了卧室里的浴室。

  “连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赵先生看连书亚脸颊发红、额头冒汗,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故作高深地一笑,随意地敲了床头柜两下,见没什么反应,又努力保持绅士的姿态,踹了床头柜两脚。

  连书亚不知道这会自己该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跳着奇怪舞蹈的男人身上,还是正在浴室里抓狂地找武器的邹启申身上,她现在倒是不太在乎什么工作,只不过自己要是转身离开,留下这两个男人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知会出什么事,她叹了口气。

  “原来它躲在这里。”赵先生大惊小怪地从地上捡起那条蛇,那还真是条不小的蛇,但看他的举动,明显知道蛇躲在床头柜下面,刚才就是故意把那只蛇引出来。

  赵先生像在炫耀什么战利品,捏着蛇尾巴朝连书亚走来,猝不及防地把它丢到地上,显然刚才的勇敢也是装出来的,“你看,证据确凿,我没骗你吧。”

  那条蛇在两人之间蠕动,显得很吓人。

  “如果是饭店的疏忽,我们会负责到底。”连书亚说,早该想到他是有备而来。

  赵先生笑了笑,“连小姐,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明明都快吓死了,就不要故作冷静了,那很可能是条毒蛇,丢掉工作和跟我约会,该怎么选择想必你也很清楚吧,我都为你费了这么多心力了。”

  浴室里的邹启申快气死了,这分明是那男人设计的,觉得女人好欺负吗?被甩了就想出这种卑鄙的手段,竟然敢吓他的书亚,他绝对要让这男人好看。

  邹启申去拔浴缸旁的扶杆,拔不下来,这地方找不到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看来只能赤手空拳上场了……咦?洗手台下面还有个柜子,里面会不会放着什么能当武器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吗?”赵先生发现连书亚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浴室,这让他很不悦,他想过去看看浴室里到底有什么,但那条蛇挡在两人之间,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忌惮。

  连书亚略显僵硬地一愣,说:“没什么,这个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她说着绕到桌子边,拿起盘子里的叉子,那盘是赵先生刚刚吃剩摆在那的晚餐。

  “你拿叉子干什么?”赵先生不解地问,突然灵光乍现,“难道是想通了,愿意跟我共进晚餐?如果是这样,那真是皆大欢喜啊,哈哈哈……”

  只见连书亚拿起叉子的瞬间,随即蹲跪在地上,叉起叉落,快狠准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贯穿了那条正在吐信的蛇的脖子。

  赵先生笑着的脸瞬间凝固成土黄色,而浴室里斗志昂扬的邹启申坐在马桶上,手里抱着一只玻璃箱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你、你……”赵先生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也说过这蛇可能有毒,那么首先要顾及的就是房客的安全。”被叉住的蛇还在扭动,为了防止它咬人,连书亚一直按着叉子,平淡地抬头看赵先生,“接下来我会叫处理人员上来,你能先离开这里吗?”

  “你……我一定会去投诉你的。”赵先生绕了一圈,躲过连书亚和蛇,飞速地跑出客房。

  确定他真的走了,连书亚松了口气,刚才要是他不是那么慌张地跑掉,很可能会看到浴室里的邹启申,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蛇终于不再挣扎,连书亚松开手,站起来拍拍因蹲下而皱掉的裙子,抬眼看着邹启申,两支冷箭笔直地射了出去。

  邹启申讨好地苦笑着,献宝般举着他刚才在洗手台下面发现的箱子,希望这个发现能让连书亚的心情好一点,能够免他一死,那是专门用来养蛇的保温箱,很显然那蛇是赵先生自己带来的,有了这个证据,就算他去投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连书亚当然明白邹启申举着箱子对她傻笑的用意,但她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你的手到底是用来弹琴的,还是用来打架的?”她的语气早没了跟赵先生说话时隐忍的客气。

  “呃……”邹启申眼珠乱转,好吧,他承认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冲动,“谁教那男人那么过分,我怕你被他骚扰。”

  “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处理,你以为我做这工作几年了?”

  邹启申视线下移,地上那条可怜的蛇证实连书亚所言非虚,她在处理问题这方面的确“果敢”到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那我现在就用这双手去弹钢琴,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邹启申跟她商量,想在连书亚面前逞英雄,果然还为时尚早。

  连书亚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       ◎       ◎

  与连书亚重逢的过程,跟邹启申所预想的天差地远,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笑泪交织的再会被连书亚一拳KO也就算了,之后他们甚至没有独处的机会,想藉她的职务之便跟她亲近一点,也因为蛇的事件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以至于之后在饭店见到她,他都不好意思跟她打招呼,这样下去,他们不就成了普通的房客和经理?

  “启申,差不多该搬回赞助商提供的饭店住了吧?”陆琛苦口婆心地劝着邹启申,“我已经查过了,这家饭店的总统套房都客满了,根本没有放得下钢琴的房间,平时你要怎么练习?”

  “我不需要练习。”邹启申冷着一张脸看着陆琛,他冷脸并不是因为陆琛的唠叨,而是……

  陆琛的旁边站着的人是连书亚,他这是什么意思?特地把连书亚叫来看他被经纪人骂吗?还说他不练习什么的……现在是讨人厌的班导在向学生家长告状吗?

  “你别误会,我把连小姐叫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她是客房部经理,我只是要跟她协商你的房间问题。”陆琛说得诚恳。

  其实陆琛是故意叫连书亚来的,让她知道邹启申有多让人头痛,他继续摆出经纪人的认真脸,“启申,你才刚回国,这是头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但最近已经有一些关于你的负面传闻,比如强行更改饭店、耍大牌之类的,本来你就不是迎合粉丝的那种人,会给人不好接近的印象,如果平时的言行也这么随意,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邹启申气得牙痒痒的,真想掐着陆琛那粗脖子晃几下,但看着旁边面色冷冽的连书亚,他感到有点心虚,“我不走,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独奏会的评价不是很好吗,最近几场观众也更多了。”

  “这跟那是两回事,一旦被记者定型为脾气不好的人,这个印象就很难改变,所以好的开始是十分重要的。”

  “那你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啊,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你不是经纪人吗?”邹启申瞪向陆琛,反正他就是不走,说什么也不走,本来他就觉得这次回来之后,跟连书亚的距离莫名其妙变远了,还要他住得那么远,那他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陆琛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实则有意地以悲哀受伤无奈的眼神扫过连书亚的脸,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如果你非要这么任性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啊。”

  “如果住我家呢?”连书亚被莫名其妙拉来这里,听他们两个男人吵了半天,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我家离会场很近,家里也有钢琴可以让他练习,如果是这样的话,退掉赞助商提供的饭店也就很合理了,他们也不会有太多怨言了。”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只不过连小姐你方便吗?”原本只是想利用连书亚,把邹启申逼回赞助商提供的饭店,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解决。

  邹启申退掉赞助商提供的饭店,入住别家饭店,有点故意唱反调的意味,如果是自己在附近就有住处,那么赞助商也能够理解,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性质,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说话的不是连书亚,而是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拉着陆琛的手猛晃的邹启申,“我看这件事这么办正好,不会有其他办法了。”

  这样热情的握手让陆琛知道,如果先前邹启申想宰了自己,那这会他可是爱死自己这个经纪人了,自己要是再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自己的手腕恐怕就要不保了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邹启申欢欢喜喜地搬进了连书亚家。

  第三章

  连家跟邹启申记忆中没什么差别,只是比以前空旷了许多,这个家里现在只剩下连书亚一个人,但对于邹启申来说,这意味着他能跟连书亚过两人世界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怪表情盯着我看?”

  “嗯,什么怪表情?”邹启申目光含笑,含情脉脉地倚在墙边,看系着围裙的连书亚在厨房里忙碌,这不就是他作梦时才会看到的景象吗?她身系围裙,为他准备简单的晚餐,两人有说有笑,她笨手笨脚地打翻了汤,他急忙为她吸吮烫到的手指……总算有点真实感了。

  “书亚,需要我帮忙吗?”

  连书亚停下切菜的动作,举着刀转向邹启申道:“那请你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老实等着。”

  “好的。”邹启申灰头土脸地走去了饭厅,即使如此,他坚信自己还是很幸福。

  饭后,邹启申拍着饱胀的肚子,问连书亚接下来该干什么。

  干什么?连书亚想都没想,反而对他的悠哉很不解,“当然是去练琴。”

  邹启申被连书亚连拖带拉地赶进了练琴室,他一直用一种“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的目光看着她,可惜她一点想要了解他内心的意思都没有,强行把他按坐在钢琴前。

  “你最近都没怎么摸过琴吧?也真亏独奏会能唬弄过去。”连书亚找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邹启申仍一动也不动的,催促道:“弹吧。”

  邹启申欲哭无泪,百般不愿地掀起了琴盖,这架钢琴就和这个家里其他摆设一样,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平时都有在打扫,甚至可以说是被更加细心地打扫。

  邹启申心中虽然不愿,但摸到被擦得发亮的琴键时,他仍是百感交集,这架钢琴有着太多的回忆,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它始终静静地等在这里,像是笃定有一天会再被熟悉的手指抚摸一般。

  对他来说漫长的七年,对这架钢琴来说却如同一瞬。

  他在想什么?看着突然沉寂下来的邹启申,连书亚没有再开口催促,她用很冷静的眼神看着他,此时的他才是她所认识的邹启申,冰冷的钢琴与高傲的少年,这才是她的回忆,她的手指已经无法再触碰的东西,总有人能代替她去抚摸。

  “你想听什么呢?”邹启申问他。

  连书亚托着下巴,沉静的眼没什么感情地问他,“你想弹什么呢?”

  邹启申的手指动了起来,而连书亚的心随之揪紧,从他回国之后怪异的举动推断,她本以为他会弹什么煽情的曲子,结果灌入她耳中的是那首让人连抽空换口气都来不及的魔王。

  叫他来家里住或许是一个错误吧,连书亚的目光无法从从容中带着无限激情的男人身上移开。

  看着邹启申跃动的手指,和他淡定中带着刚毅、属于演奏家的成熟面孔,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去看他的独奏会,她怕的就是看到这样一张脸,一张总会无意间在她面前闪过,她却怎样都捕捉不住,似近似远的面孔。

  “怎样,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曲毕,连书亚敛起心中复杂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比起自己当年的水准,他早就超越好几个等级了。

  “哪是,但要说弹什么给你听,首选就是这个了吧,这不是你的主题曲吗?”邹启申此刻的表情与弹奏时判若两人。

  “那时被我比喻为魔王的人可是你。”连书亚强调。

  “我所指的人也是我自己啊,所以我才会这样缠着你。”

  连书亚愣住了,她发现自己有时竟然说不过他,发现他有时话中有话,令她越来越无法忽视,让他回到这个家果然是个错误。

  “咦?这就要走了?刚刚只弹奏了主题曲而已。”邹启申没想到连书亚竟然起身就要走。

  “我明天还要上早班,你在这慢慢练,客房你知道在哪。”

  客房?真是一个让人扫兴的词。

  邹启申没有因连书亚离开而偷懒,他喜欢这架钢琴、喜欢这间练琴室、喜欢她就在周围的感觉,但她呢?她以前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次回来更像是故意不让他看清一样,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年少时被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折磨的那种滋味又再度浮现出来。

  ◎       ◎       ◎

  睡到半夜,邹启申睡不着了,起身准备去一楼倒水喝,经过连书亚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出很重的喘息声,她还没睡吗?他无耻地贴着门聆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寂静的屋内隐约传出沉重的喘息和类似呻吟的声音。

  邹启申的脸顿时变得烫烫的,他赶紧驱除脑中那龌龊的思想,自己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思想怎么越来越下流?

  “书亚?”邹启申轻声唤道。

  房间内没有回应,邹启申心下一沉,担心她会不会是生病了,晚上回房时就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对劲,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回答,他犹豫着是否应该闯进去。

  在他的低唤中,房内连书亚的呻吟变得剧烈,“爸爸……”

  邹启申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好吧,至少他能够确定她并没有生病,只是在作恶梦而已,而且他能想像她梦到了什么,让她这么痛苦,他很想抱住她、安慰她……

  邹启申在门前站了良久,最终听见她的呻吟声逐渐变小,房内趋于平静后,他默默地回了房,连自己出来喝水的事都忘了。

  隔天,连书亚一如往常,邹启申拐弯抹角地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换来的只有一记怪他多管闲事的冷酷白眼,她不记得了吗?还是单纯地嫌他多管闲事呢?这个问题一直占据着邹启申的脑海。

  他出国那七年,他们每个月都会视讯聊天,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缝隙的,但等到再见到她,他总觉得无法填补的缝隙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明显。

  他把她当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跟爸妈的关系不算亲近,但如果双亲为了保护自己,死在自己眼前,他仍会感到难过,更何况连书亚跟她爸爸的关系那么好。

  仔细想想,连书亚似乎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及那段往事,他所知道的她,看起来一直是游刃有余的,他甚至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她搞不定的事。

  然而真是如此吗?是她只将自己游刃有余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吧,无论他多么努力、多么焦急地想走进她的内心,但她并没有敞开心胸的打算,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是否同样重要,同样值得将自己的所有交付出去呢?

  ◎       ◎       ◎

  一连几天,连书亚的房里都会传出被恶梦折磨的呻吟,邹启申光是听着就觉得心都揪了起来,不相信她会毫无记忆,而在连教授和他陆续离开后,她独自面对这样的恶梦多久了呢?

  这天,邹启申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因为赞助商的要求,他临时被拉去参加了一场宴会,他轻声打开门,想着连书亚已经睡了,不想吵到她。

  但刚进客厅,邹启申就被躺在沙发上的连书亚吓了一跳,开着的电视上,购物频道的主持人正情绪激昂地推销着产品,餐桌上做好的饭菜细心地用保鲜膜包住,而连书亚横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邹启申瞬间就明白了,她是在等他回来,因为他说过只要没有演出,晚上就会回来吃她做的饭,但今天临时有事,他没有打电话给她。

  是这几天心中的烦躁侵扰着他,让他反覆想着自己对她是否无足轻重,让他反覆想着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了,想着她一贯的冷漠,也许不是性格的原因,而是她真的觉得他是个包袱,种种情绪让他赌气没打电话给她,他告诉自己,她不会在乎他的电话,她一定已经睡下了……

  邹启申叹了口气,在心中骂自己真是个大混蛋,怎么能把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她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只是他想要的太多。

  邹启申把饭菜都放进冰箱,关掉电视,来到连书亚身旁,温柔地唤她,“书亚,到卧室去睡吧。”

  连书亚蹙着眉头,眼皮不安地跳动,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但睡得也并不安稳。

  邹启申又叫了几声,见连书亚没有反应,横抱起她,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

  邹启申将连书亚放在她床上,因为刚才的晃动,连书亚更加不安,半闭半睁的眼显示出她正在作一个令人烦躁的梦,一个想要醒来又醒不来的梦。

  光是听着连书亚细微的呻吟,就让邹启申感到心慌,更不用提亲眼见到她难过的样子,他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很烫。

  “书亚,为什么你都不和我说呢?是觉得就算说了,我也帮不上忙吗?”只有面对昏睡的她,他才能说出自己心中的苦闷,“你认为即使说了,我也无法理解,认为那是你自己的事?”

  “啊……不……”邹启申的抚摸似乎让连书亚梦到什么,她痛苦地叫道。

  邹启申并没有收回他的手,他想要叫醒她,让她逃离那个梦境,但又迟迟不那么做,因为有很多话,他不敢对着清醒的她说。

  “我只是想让你多依靠我一点,我现在已经变得很可靠了。”邹启申说着,轻轻在她汗湿的额头印上一吻。

  不知是不是他这一吻起了作用,连书亚渐渐安静了下来,这让邹启申多少找回了一些自信,他得寸进尺地将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近距离地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精致面孔,他喜欢她、爱她、忘不了她,不只是因为她这张脸。

  就在他看她看得入神,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时,原本睡着了的连书亚伸出粉舌,在他的嘴唇上如春风般轻扫而过,就像他是摆在她面前的一朵棉花糖。

  邹启申的脑袋完全停止思考了,他对这种发展完全没有防备也无从应对,试想一个昏昏沉沉的女人,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像只小猫一样舔着你的嘴唇,你能有什么反应?

  邹启申吓得想落荒而逃,别开玩笑了,刚才那个算吻吧,她吻了他吧?

  在连书亚有如儿戏般不知真假的舔吻下,邹启申僵硬的脸半天才有所反应,他有些生硬地贴近她,贴到唇对着唇,他向前倾身覆上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有着水果的香甜,是她一直在用的牙膏的味道,以前还想说看起来凶巴巴的她,喜好竟然出乎意料地幼稚,而如今他简直爱死了那香甜的味道,而越多的接触就带来越多的渴望,他开始吸吮她的唇瓣。

  面对没有丝毫反抗的连书亚,邹启申鼓起勇气试着将舌探进她的口中,他成功地缠住她的舌,让暧昧的温湿甜腻纠缠在两人的口腔中。

  “唔……”连书亚有些难受地闷哼一声,但那感觉太好,引得他更深地探入。

  他和她的舌纠缠了好一会,水果牙膏肤浅的味道在他的吸吮下逐渐变得深沉,那是她本身诱惑的甘甜,他扫过她的贝齿,火舌直探向她喉间敏感的小舌。

  在他舌尖的挑逗下,那小舌畏惧地一缩,连书亚的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声声呜咽自被他堵住的小口中逸出,但又不是恶梦来袭时的痛苦呻吟。

  连书亚的小手下意识地抵住邹启申的胸膛,那种想将他推开的动作勾起了他的无名之火,他干脆一个倾身将她压在床上,唇与唇紧紧贴合,火热的舌在她口中热情挑逗,弄得她轻颤连连,直到感觉到抵在他胸前的手失去了力气,而她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他才放开了她。

  一接触到空气,连书亚什么都不顾,本能地大口呼吸,她的脸像颗成熟的水蜜桃,粉粉嫩嫩的,只等人去采摘。

  “好热……”连书亚因为几天来都没睡好觉,睡得正沉时被邹启申弄醒,头感觉格外沉重。

  她已经有了意识,却又没有完全清醒,头沉沉的、身体热热的,她浑浑噩噩地想着,自己会不会生病了?手下意识去解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好让自己透透气,但她笨拙得怎么也解不开那两颗扣子,急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感觉头更痛了,身体也急得直出汗。

  邹启申暗自吸了口气,但成效不大,他刚才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吻她的,那诱惑实在是太诱人了,会让他停不下来,会让他不知餍足,可跟现在眼前所见相比……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手,帮她解开衬衫上的扣子,他就像个第一次打开魔术盒的好奇宝宝,抱持着期待和恐惧。

  衬衫下露出的圆润双乳和那道深深的乳沟,提醒着邹启申,他正在做的是件罪恶滔天的事,因为他可不是帮她脱掉衣服后,会体贴地替她盖好被子的那种人,他正进行着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将扣子一解到底?

  “嗯……”衣服敞开了些,连书亚舒服地舒展身体,把敞开的衣领向下拉。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邹启申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眼中只有连书亚那俏红的脸庞和起伏的娇乳。

  邹启申微微颤抖着,慢慢抚上她细滑的锁骨,她身上出了些汗,但除了头以外,其他地方并不热,甚至还有些凉凉的,他顺着那锁骨的形状,抚向她一边乳肉,将手探进她的白色内衣里,那弹性十足的软肉霎时征服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吸了口气,注视着她轻皱眉头的小脸,一点一点用手将她一边乳肉完全包裹起来。

  “啊……”连书亚似乎觉得很痒,本能地扭动身体,这一动,邹启申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突起滑过他的手心,他不能自已,加重了些力道,将那柔软切实地掌握,又换来她轻轻的闷哼。

  她充满弹性的乳肉在他或轻或重的施力下变化着形状,与他手掌的大小完全契合,摸起来比顶级琴键的手感都还要好,仿佛为他生就一般。

  邹启申不再纠结,慢慢将其他扣子一并解掉,将她的衬衫向两边敞开,她只着内衣的上半身完全曝露在他眼底,她细白的肌肤上泛着薄汗,平坦的小腹均匀地上下起伏,随着吸气的动作,乳肉更深地陷入他的掌中。

  谁教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平时对他呼来喝去,他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更何况是这么温顺的时候。

  邹启申完全败给了诱惑,解开了连书亚的内衣,那两团雪白软绵的乳肉从束缚中弹跳出来,一接触到空气,连书亚畏寒地一缩,两只手反射性要护住胸前,他适时地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在她的头顶,而他也随即俯下了身。

  她粉红的乳尖就在他嘴边,娇艳的樱花色为他簇成一颗小球,他只觉喉中一阵止不住的干涩,张口将那小小的花球含在口中。

  “啊啊……启、启申?”邹启申的吸吮让连书亚身体一弓。

  他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更加卖力地吸吮她的乳肉,先是以齿在她细白的乳肉上轻轻啃咬,咬得她有点痒又有点痛,不安地扭动起身体,这时他转而以舌绕圈勾舔她的乳头,然后一口深含用力吸吮,同时舌尖在口中那团小小的硬球上舔来舔去。

  “啊,不要……”连书亚手臂使力,被他以更大的力量压在床上,“嗯啊……你为什么……”

  连书亚终于搞清楚状况,却面临不知该怎么办的窘境,面对这样的刺激,她只能被动地乱踢双腿,邹启申压上她的身,以自己的腿压制她躁动的双腿,而后专心品尝起她的味道。

  听到连书亚的低叫,邹启申知道她已经彻底清醒了,但那又如何?她的身体不是也很有感觉吗?

  邹启申没心思去想后果,待她的乳房被他玩弄得肿胀起来,他顺着身体的曲线,向下来到她的小腹,转而在她的肚脐周围吸咬起来。

  “啊……”连书亚说不上自己此时是惊还是怒,她每个晃动都让那挺翘的乳房跟着一晃。

  邹启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平时有些冷漠的眼,这会变得深不见底,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急切,他松开对她的钳制,转而解开她裤子上的扣子,顺着缝隙将手伸了进去。

  “啊,不要!”连书亚本能地想要拢紧双腿,无奈邹启申早就压在她身上,用他的腿将她的双腿隔开。

  他的手探入她的内裤,来到她双腿间最私密的地方,手掌覆上她腿间软软的细毛,手指沿着腿间的细缝慢慢滑过,中指向内一勾,引得她全身剧烈的颤抖。

  “书亚,你有感觉了。”邹启申的口吻显得轻松,脸上却是充满侵略性的神态。

  他将她的牛仔裤和内裤一并脱掉,匀称的双腿趁此机会害羞地并拢在一起,但这暂时的缓解起不了什么作用。

  邹启申轻咬着她腰侧的细肉,一路向下咬去,直到她的大腿,连书亚发出抗议般的呜呜声,但在他越来越大胆的挑逗下,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而他继续向她的大腿内侧咬去,覆在她身下软毛处的手同时轻揉起来。

  “嗯啊……”连书亚像是触电一般颤动着,这会他已再次将她的双腿分开,挂在他的肩上,而他的脸面对的便是她身下最羞人的地方。

  他拨开她细小的花缝,那里有着点点露珠,将花缝渲染得格外煽情,细缝间花穴的入口小小的,粉嫩而生涩地吐出更多的露珠。

  邹启申没有多想,俯身含住花穴的入口,将和她身体一般甜腻的露珠吸入口中,还用舌尖不停地轻扫花口,引出更多甜美的滋味。

  连书亚全身仿佛有火在燃烧,说不出的燥热由下身聚集到小腹,而后又蔓延至全身,比发高烧还要让人难过的燥热,像是有无数只着了火的小虫在身体里乱跑。

  连书亚的头沉沉的,刚刚的恶梦还历历在目,但她很清楚这不是在作梦,全身莫名的搔痒燥热,让她来不及去想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急得想放声大叫,偏偏经他一番玩弄,她的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就连叫也叫不出多大的声音,甚至不知道耳旁的声声喘息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口。

  那火热的舌搔弄着她收缩的花穴,而手指则猛地按住她软毛间的花核。

  “嗯啊……走开……”连书亚仰起脖子,抓住他的手,想将他推开。

  邹启申将这个动作视为一种挑战,反而更加卖力地吸吮,两指同时掐住她脆弱敏感的花核开始揉捏,直到花核充血胀大,变得如熟透的果实,他突然用嘴代替手,含住她已经敏感得不行的花核。

  那刺激是致命的,连书亚赤裸雪白的肌肤透出粉红,身体变成了一座大火炉,皮肤上的细汗全是被体内的燥热烧出来的,双腿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向两边打开,腰背也弓了起来,她完全没有自觉,但这些动作已全数落入邹启申的眼中。

  知道她已经被挑起情欲,邹启申也满头大汗,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感觉到她全身紧绷,他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甚至用牙齿去咬她已变得殷红的花核。

  “啊,不要……你想怎样?”连书亚很慌乱,但身体的反应更诚实,邹启申感觉到她的腿缠在他腰上,越来越紧,就在那个瞬间,他用手指压住她湿润的花穴,一个刺入,没入了她的花穴中。

  “嗯啊……”连书亚叫得很暧昧,邹启申差点失控,但他硬是忍了下来,在她体内的手指被不可思议的温暖包裹着,狭小又润滑。

  “反正现在停下来,你也会生气……”邹启申喃喃自语,竟然显得有些不高兴,手指开始在她的花穴中来回抽插,嘴巴也没有放过她肿大的花核。

  连书亚的娇啼一声高过一声,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全身绷紧,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还不如让你承认,被我碰是一件很舒服的事。”邹启申转而亲吻她的大腿内侧,手指同时加快速度,每次都准确地落在她花穴内的某一点。

  “好奇怪……不要这样……啊啊……”

  “像这样,你就会……”邹启申完全不理会她的抗拒,突然加入一根手指,改用两只手指同时刺入她的花穴,大量的蜜液浸湿了他的手指。

  连书亚难以抑制地高叫,手指伸入他的发间,将他抱得紧紧的,身子在长时间的剧烈抽搐之后瘫软了下来。

  邹启申知道她的高潮到了,蜜液源源不断地流出,打湿了床单,她沉重地呼吸着,刚经历高潮的花穴还在收缩,挤压着他的手指。

  “多么敏感啊……”邹启申亲吻她,又弄得她轻颤连连,发出低声的呢喃求饶。

  她显然是累坏了,而他的欲望也在这时绷到了极点。

  “书亚,还记得七年前分别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邹启申抚摸她的额头,欲望的肿胀毫不掩饰地贴着她的肌肤。

  光是那真实的触感,就教连书亚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即使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语气是那么诚恳,但他做的事也未免太恐怖了,只是小睡了一下,就被他压在床上,脱光了衣服、做了那么多事情……

  “那些话永远都算数。”邹启申看着连书亚,当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怒火,但这时他反而不怕了,甚至异常地冷静,“等我被承认时,我会回来,回来了就再也不离开你,我让你相信我,你信了吗?”

  “所以这就是你压在我身上的原因?”连书亚努力让自己的脸红看起来像在生气。

  “没错,也许之后我会后悔,但我不会向你认错,我一直忍耐着,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好了。”连书亚使出了所有力气,愤怒中掩饰着慌张,将他的话打断,“不要再说下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让我觉得更丢脸。”

  高潮过后,暧昧的气息仍围绕在两人之间,而她的视线始终不愿与他交会。

  邹启申被欲火折磨着,心里却有如堕入冰窟,他都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

  “书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邹启申真的不懂,连书亚并不讨厌他,不然就不会回复他的邮件、空出时间跟他视讯,不会煮好了菜等他回家,

  “你一直在作恶梦,却从没跟我提起过,这让我很伤心,你知道吗?我想陪着你,想跟你一起分担那些会让你变得脆弱的事,我想看你对我笑,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但我更希望你见到我时是开心的。”

  “你……不要在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之后,还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态度好吗?”连书亚似乎并不想了解他的内心,她强硬地说:“我没有什么事需要你来分担,也没有作什么恶梦,只是睡得太热,有点难过而已,是你想太多了,我……也没有对你生气,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就像你也是个扑克脸一样,你可以从我身上离开了吗?”

  邹启申乖乖地下了床,连书亚转过身子,拿背对着他。

  她说她并没有对他生气,是指这次的事也一样,只要他适可而止,她就会原谅他吗?

  为什么呢?如果她对他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就算他是个扑克脸,但他也会对她开心地笑出来,因为他爱她,看到她,他就会发自内心想要微笑,他以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了。

  等邹启申走后,连书亚才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表现出她的恐惧。

  他怎么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还说什么要分担她的事情……

  要不是他回来,她怎么可能又作起从前的恶梦,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七年前出车祸时的情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记起手指断掉时的痛楚了。

  就是不想被他当成弱者,不想被他以保护的目光注视着,她才那么努力地学着一个人生活,学着度过没有钢琴的日子,可是他回来了,也带回了那些被她刻意隐藏起的软弱。

  他口口声声说要分担她的痛苦,这是不行的,这会让她变回那个脆弱的自己,会让她慢慢地依赖他,最后会变得离不开他,她不想要那样,那不是她所追求的关系。

  连书亚当然知道邹启申对自己的感情,也相信他的承诺,但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会让人怀疑自己,他对她的执着,究竟是青春时期的延续,还是单纯对她抱有责任,是习惯或是其他,谁都说不上来。

  说实话,她并不抗拒他的拥抱与亲吻,但她害怕听到他所谓的告白,以前没能说出的话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省得哪一天当他发现,她只是他年少时的一个梦而已,他们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那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

  她可以笑着祝福他找到真爱,却不能笑着面对他对自己的情真意切,这真是很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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