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4-7-11 18:59

《凤凰当年是乌鸦》作者:阳光晴子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1-2 20:13 编辑

书  名:凤凰当年是乌鸦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阳光晴子
出版日期:2014年7月16日

【内容简介】
四年前,她是寄住丞相府的孤女,待她好的只有祖母与大表哥,
她与司容表哥青梅竹马,自小念书弹琴、上街游玩,形影不离,
偏偏相爱又如何?他们仍旧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丞相伯伯为了笼络皇室,另替表哥订了一门亲,而她亦是命运多舛──
一个恋着异母兄长的庶妹,设陷害她成了荒淫太子的侍妾;
一个备受丈夫冷落的妻子,容不下她这个后来被休回府的弃妇;
一个嫉妒弃妇受宠的丫鬟,联合所有见不得她好的女人毒死她,
死前,她不忍看表哥在自己身边哭得不能自已,那样无力与心碎,
所以她告诉他:别哭别哭,我会回来,我还回来听你吹笛。
然后在他开口说爱她的时候,她在他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四年后的褚司容软禁父亲、冷落妻妾、掌控朝政,把新皇当傀儡玩,
他的心已死,直到他收到一封信,提笔人是四年前才治好憨病的郡主,
信中言明,要他实现桃花林吹笛之约……他本不敢相信她借体重生,
却发现郡主与记忆中的她言行举止相同,且会弹那首只有两人知的曲,
他信了,并欣然娶她,更依她所言,府里的女人让她自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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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4-8-7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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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附体重生巩棋华

  “听说了吗?睿亲王府知仪郡主的憨病治好了。”

  “若是真的,王府上下可高兴了吧,知仪郡主可是睿亲王跟王妃的掌上明珠,也是王府唯一的嫡女,听闻是八岁时高烧不退才成了憨儿,如今三年过去,总算治好了病。”

  “就是啊,这三年来,睿亲王妃可是天天礼佛,希望能治好郡主的憨病。”

  “看来真是感动菩萨了。”

  “没错!听说老王妃向来疼郡主是疼出名的,她一定是最开心的了。”

  “我还听说回了神的知仪郡主谁也不识了,这段日子,睿亲王府的亲友走得勤,也是为了让她认识认识呢。”

  “也难怪她不认得,都当了三年的憨儿。”

  “知仪郡主小时候就长得粉妆玉琢,之前见了人就傻笑,让人看了难过,如今病好了,睿亲王肯定会多找几个女先生教导礼仪学问、琴棋书画,再过几年,咱们京城就会多一名倾国倾城的俏佳人了。”

  “就是,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世族公子上门求娶呢。”

  东铨皇朝文德六年,繁荣昌盛的京城内,百姓近日茶余饭后的话题便是知仪郡主治好憨病的事。

  说到这睿亲王府的老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父,睿亲王袭爵后虽有其他侧妃姬妾陆续替他生了庶子庶女,可他跟王妃只有知仪郡主这么一个嫡女,向来宝贝得要命,只可惜八岁时给烧憨了,如今知仪郡主病好了,不仅是百姓们沸腾,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纷纷将贺礼往睿亲王府送,也有人是想去打听病到底是如何治好的?谁人医治的?还是吃了什么神药?出现什么神迹或者异象——

  宁夏的午后,天空云层渐渐加厚,随即响起轰隆隆的打雷声,眼见滂沱大雨就要落下,街上聊天的行人连忙匆匆离去。

  雨,终究哗啦啦地倾盆落下。

  睿亲王府秋阁苑特设的小佛堂内,老王妃万氏的一颗心也彷佛外头陡降的滂沱大雨般急遽往下沉。她怔怔的看着十一岁的孙女,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老天爷,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很抱歉,我并不是您的孙女陈知仪,我今年十六岁了,名叫巩棋华,本该因重病身亡,却不知为何我的魂魄附在您孙女身上。”

  闻言,万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因激动而微微喘着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颤抖的手扶着椅臂支撑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只到她胸口的小女孩,一张清丽瓜子脸、一双澄净明眸,以及粉嫩菱唇,这明明是她的孙女啊!

  午后阵雨咚咚咚地急敲屋瓦,她老太婆的一颗心跟着揪得死紧。

  附体重生的巩棋华抬头看着雍容华贵的老王妃,她的双手因紧张而用力交握,甚至微微颤抖。

  老王妃愿意相信她吗?还是以为小郡主的憨病没有好,而是憨到疯了?

  窗外雷雨不停,轰隆隆、哗啦啦……

  万氏从对方眼里看出忐忑、愧疚、期待与伤心,甚至有历经沧桑折磨的情绪,这么复杂的眼神怎么可能出自她那单纯憨傻的小孙女

  她颤巍巍的坐下,沉沉地吐了一口气,“说吧,让我先听听你的故事。”

  信了!信了!巩棋华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下,哽咽道:“谢谢您,其实我……”

  于是,热泪盈眶的她娓娓道来属于巩棋华的故事——

  第一章 青梅竹马情意深

  天气清朗的三月天,一道粉红色身影小心钻过因年久失修加上人为制造而在墙角出现的洞口,来到一片桃花正盛的桃花林,就见她吐了口长气,再往里走,行经一精致楼阁、一座植荷池塘,接着踏上横跨池塘上方的九曲弯桥,咚咚咚地跑向回廊,甫出回廊便站定脚步,低头看着双手小心捧着的托盘,确定食盒还不偏不移的待在托盘上。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但就这一段路便让她气息微喘,脸色有些苍白。

  唉,这没用的身子!巩棋华不得不深呼吸几次才能平复气息。

  她幼时生过一场重病,自此留下病根,吃了补药也补不回原本健康的身子,染风寒成了三天两头会有的事,且明明都快十五了,身子硬是比一般女孩瘦弱,更常常有喘不过气的情况。

  歇了好一会儿,感觉胸口不怎么疼了,她连忙继续往前走,不过只走了几步就让人给拦下。

  “怎么走得这么急?”

  一道语气温柔的低沉嗓音陡起,一双有力的臂膀由她身后环抱住她,教她随即落入一个厚实胸膛。

  “别,会让人瞧见的。”巩棋华俏脸微红,其实对这熟悉的拥抱是心喜的。

  褚司容低头闻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闷声道:“这会儿所有下人都被调到外院伺候宾客了,哪里会有人,更甭提这院子本也就只有两名下人会来打扫,我让他们扫完就走,这会儿连守门的婆子都没有。”

  她知道他说得不错,若非她不想冒险让人看到她的身影,特地钻了洞来这,其实就是从院门进来也不大可能被人瞧见。

  再说了,今天是褚府的大日子,若仔细聆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的热闹说笑声,那肯定是来了非常多宾客才能如此,所以的确不会有人来这,只除了他们俩。

  巩棋华转过身,见俊美无俦的褚司容一身圆领紫袍,那缎料质好、绣功精致,不仅衬托出他的挺拔俊雅,更显贵气。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一张脸更红了,不禁羞怯地低下头,这一低头才发现差点被自己遗忘的食盒,连忙退了一步、抬高托盘,“都怪你闹我,害我差点忘了这个,喏,外头的客人是来替褚伯伯过生辰的,而我是来替你过生辰的。”

  父子俩明明生辰日相同,可褚伯伯从未让儿子与他一起接受宾客庆贺,就算曾有相熟友人提及此事,褚伯伯也只以一句“孩子过什么生辰”带过。

  一年一年过去,父子俩生辰日相同的事便被人遗忘了。

  对于这一点,她始终不解,司容表哥天资聪颖,年仅十三岁便特例封了太子太傅,虽是虚衔,但去年刚满十九便做上参知政事,有了议事之权,虽说能有这等荣耀,身为右丞相兼封太师又受百官敬仰的褚伯伯不无功劳,可这不就表示褚伯伯该是喜欢这大儿子的吗?

  可事实上,无论司容表哥多努力,始终都无法得到褚伯伯的认同。

  褚伯伯对他的教养极为严苛,甚至到了动辄得咎的程度,每天要读、要抄写的书不少,且寅时即起,亥时过方能安置,即便身子不适也得照做,若做不好,挨板子是常有的事,若有做好,褚伯伯则没给过司容表哥一句称赞。

  想来司容表哥的心是苦的,生母虽为正室,却在生下他后因失血过多而逝,他跟褚伯伯的继室、侧室及庶弟妹们都不亲,又不得褚伯伯欢心,只有祖母对他多加照看,他的孤单可想而知。

  思及这些,她心疼,笑容便故意扬得更灿烂,“我都特地来了,笑一下嘛。”

  褚司容凝睇着她明明写满不舍的明眸,心中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就是心太善,只知心疼他,不知他对她也有满满的怜惜。

  清丽的脸庞上眉毛弯弯、瞳眸明亮,搭配上粉嫩的唇,不知有多惹人怜爱,偏生这样出色的脸蛋却常见病气,时常需要吃药补身。

  “知道了。”他俯身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微微笑开,“走吧,过生辰去。”

  他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托盘,一手握着她的小手踏步往桃花林去。

  这座占地不小的桃花林是两人打小就常来玩的秘密花园。

  这座院子名为绮罗苑,是褚司容生母生前的居处,而一旁桃花林就是因为其生母喜桃花而栽种,只是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再没人入住,只有打扫的下人跟常约在这见面的巩棋华、褚司容会进入。

  紧邻这片桃花林的另一院子名澄园,是右丞相府老太太巩氏的院落,而巩棋华便是住在澄园的西厢,离这儿不远。

  说来巩棋华跟褚家的关系很远,巩棋华因父母双双早逝,辗转由族亲巩氏收养,而右丞相褚临安并非巩氏亲生子,是因为身为正室的巩氏无出,这才将庶子记在名下为嫡,是以巩棋华虽喊褚司容一声司容表哥,其实两人的血缘很淡,倒是因为自小由巩氏养大,巩棋华亦视巩氏为祖母,且比起老太太,巩氏的确更喜欢巩棋华喊她祖母。

  褚司容看着小碎步跟着他的巩棋华,脸上的疼宠藏不住。

  他犹记得两人初识时,他没给她好脸色看,是因为她努力示好,久而久之,两人方熟识。

  她在府里因身分尴尬,打小便没伴,兴许是发现他时常在下学后来绮罗苑思念母亲,便时时钻小洞来找他。

  说也奇怪,除了初识开始他摆臭脸之外,两人竟特别投缘,即便她小他五岁,但一起读书习字、玩耍说心事倒没隔阂。

  当年不解,不过这几年下来,他渐渐明白了缘由。

  他爹相貌堂堂,温文儒雅,外人都认为他爹是爱子的慈父,只有他清楚,爹私下待他有多严厉,久而久之有些苦无法对外人道,他变得早熟内敛,不爱与人来往。

  但棋华与他的情况不同,虽府里人不待见她,可祖母疼惜她,在个性温婉的祖母教养下,她待人真诚、性格开朗,更有着悲天悯人的善良天性。

  也就是这样的个性,才让两人的命运有了交集。

  那是她来到褚府的第一年,他在生辰日的前夕因小错被爹掌掴,夜里,辗转难眠的他到桃花林散心,愈想愈委屈便哭了,她提着灯过来,不畏他的臭脸,静静陪伴他一整夜,隔天夜里,她送给他一束一早就亲手摘下却因等到夜晚才送出的枯花当生辰礼物,那年她才六岁——

  “给你花花,虽然它们垂下来了,但还是很漂亮哦。”

  仰起的小小脸蛋尽是笑意,但他知道她已蹲在桃花林等了他四个时辰。

  “我是男人,男人不爱花。”他故作一脸嫌恶。

  小小脸蛋微皱,“不对,我听祖母总跟你说男孩子应该怎样怎样的……那,大表哥应该是男孩不是男人啊。”

  “不管是男人、男孩都不爱花!”他没好气的回答。

  “那你喜欢什么啊?”她好奇的又问。

  童言童语的问话,却让他当下感到喉头酸涩……从小到大,除了祖母,再没人问过他喜欢什么,可他毕竟是男孩子,总不若她与祖母那般亲昵。

  “你眼睛湿湿的,你在哭吗?我难过时也会哭,祖母说哭没关系,是人就会哭,对了,我抱你一下,你就不会哭了,祖母抱我,我就不哭了。”

  小家伙不过到他腰的高度而已,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咚咚咚地扑向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腿,他本是下意识想推开,却因她仰头说的话而停下了动作。

  “别关系,我疼你喔,不哭不哭……”

  那年,他就是被那句话给安抚了。

  想到这里,褚司容将巩棋华的手握得更紧,黑眸里的温柔也更深了。

  从那之后,她就特别爱黏着他,尤其喜欢缠着他学识字,虽先有祖母为她启蒙,后来也让她上了女学,可她总喜欢早一步来央求他教她更多的字,而两人的感情便是由这一笔一画慢慢建立起来,至今依旧如此。

  思绪翻飞间,两人来到桃花林中心,居中的楼阁名为桃花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连打扫的下人都不行。楼阁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可倚栏欣赏这片桃花林,一楼则是他修身养性之地,备有书房,并以屏风隔出另一开放式厅堂,堂内摆置桌椅外,还放有一把上好古琴,以及他擅长吹奏的横笛。

  他在桌前坐下,将托盘放在桌上,打开食盒盖子,蹙眉看着那块看来就不怎么工整美味的糕点。这块糕点形状歪斜,颜色灰绿,从横切面可看出夹了不少馅料,可怎么看都不可口。

  “这叫八珍糕,以后你生日我都做给你吃。”巩棋华挨着他坐下,笑咪咪的道。

  “祖母教你的?”他很讶异,因为祖母一向知道她在这方面没啥慧根。

  她笑得有点尴尬,“我拚命拜托祖母教我的,因为……因为每年你过生辰我都想送你不一样的礼,今年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

  选来选去却选了最不擅长的!褚司容有点哭笑不得。

  事实上这几年下来,她送他的生辰礼物可说是五花八门。

  第一年,是一把快枯萎的花。

  第二年,她送他一块绣有他名字的丝帕,不过名字绣得像毛虫。

  第三年,因为他擅于吹笛,她亦开始学琴,但刚学琴的她只会弹一首让他头皮发麻、让满园桃花几乎凋零的不成调曲子,还大言不惭的说曲名叫“桃花落”,是她的自创曲。

  第四年,她亲手绘了一张他的画像相赠,但画中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画中人的眼神太温暖、嘴角带笑,是他自己都不曾在镜子里见过的神态,但她说了,他看到她时都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他其实满喜欢那年的礼物。

  第五年、第六年,年年有新意,一直到他们认识的这第九年,她特地为他进厨房制了八珍糕。

  其实近年她曾多次想做东西给他吃,但成果不是差强人意,而是惨不忍睹,总之呢,棋琴书画都行的她,就是确定了没有厨艺慧根。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这块八珍糕能否入口。

  巩棋华瞧他皱眉打量八珍糕,佯装生气的抗议,“这很难做的,要将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薏米、芡实、建莲、白糖放到锅子里蒸熟,还要等凉了才……总之,我忙很久了。”

  闻言,褚司容反倒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简单的就做不好,复杂的行吗?

  瞧他依旧一脸踌躇,她再次强调,“祖母说八珍糕是养身的好东西,你快吃。”她也知道外观看来不怎么可口,可是她这次做得特别用心,味道应不差。

  瞧她孩子气的嘟起嘴来,他微微一笑,他总是拗不过她。他拿起八珍糕咬了一口,倏地眼睛瞪大,憋住了气,但还是很快地咀嚼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脸变色了,巩棋华蹙眉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没多想的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恶……”着实难吃得吞不下去,她只好再吐回盘子。

  他笑了起来,“怎么吐了,很养身的。”

  她登时红了脸,吐吐舌头,“是人参放太多了吗?好苦喔,难怪祖母一直说,也不知吃了这块糕的人是幸还是不幸。”

  她唯一瞒着祖母的便是两人的事,所以只跟祖母说想学糕点做给以后的夫君吃,祖母才会这般调侃。

  “祖母没起疑吗?”他拿出她当年送的丝帕轻拭她嘴角沾到的糕点屑。

  “没有,每年三、四月要忙的事多,三月有褚伯伯的生辰宴,四月要祭祖,祠堂修缮布置、备祭品等事,虽有太太全权处理,可很多细节也得问过祖母,祖母没空理我呢。”她可不好意思把在祖母面前说的借口说给他听,指不定他会取笑她。

  她将食盒盖子盖上,决定不再荼毒他,还是明年再努力吧。

  巩棋华起身走到古筝后方坐下,“我弹桃花落给你听,就当补偿。”

  他微笑点头,那首本来不成调的桃花落在两人重新编曲,加上她日积月累的精进琴艺后,已经变得悦耳动听。

  起了吹笛兴致,他吹起横笛加入她,顿时优美纯净的音色流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也是他们在桃花源常做的事,她抚琴,他吹笛,加上两人皆通音律又能诗文,有时接着赋诗作对,时光飞快流逝,每每离开都已月上树梢。

  但此刻,他的笛声略带哀伤,不复一开始的轻快,低沉而凝重,就连她已停下抚琴,他亦无所觉。

  巩棋华很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难受。

  褚府占地广,打从绮罗苑的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空下,很多人甚至不记得它有名字,而以旧院称之,贴切表达这里早已被众人遗忘甚至遗弃,就如同在这里出生的小主人。

  她猜不透,司容表哥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子,为何会让褚伯伯冷落至此?难道是妻子难产逝世后,太爱妻子的褚伯伯因迁怒而不喜司容表哥?

  不,她总觉得不是如此,长相俊朗的褚伯伯虽嘴角总带着笑,可其实不好亲近,对太太、姨娘们也相当冷淡,这样的人会为了亡妻而冷待嫡长子吗?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心情低落的司容表哥快乐。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今天是你过生辰,不如咱们去……”

  褚司容放下笛子,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儿,摇摇头,“你都快十五岁了,还想穿男装爬墙溜去逛市集?”

  她双手合十的请求,“拜托嘛,打小我这身子骨有多不争气你是知道的,我觉得今天状况不错,我们就去走走嘛。”

  “要不是你动不动就生病,祖母怎么会不让你上街。”

  “所以有你带我去真好。”明眸滴溜溜一转,笑得好不开心。

  黑眸浮现笑意,他伸手点了她挺翘的鼻头,“但也被你吓了好几回,胆子才渐渐养大。”

  那时明知她身子不好,他还是拗不过她,最终让她穿上男装,由他带着去逛市集。

  犹记得第一次两人走在热闹街道上,她开心的直冲着他笑,那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上尽是满足、感谢与快乐,自此那灿烂笑容便在他心中留下印记,而为了看那样的神态,他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外出。

  现在她同样以这样灿烂的笑颜拜托他,他实在很难拒绝,不过跟幼时不同的是,他懂得索讨报酬。

  他凝睇着她的眸光转深,低声道:“好,但要先给点……”

  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羞涩,仍微微的点头。

  他修长的身躯欺近,一手环抱她的纤腰,低头攫取她的唇,深深一吻,这便是近年带她翻墙出府的甜蜜报酬。

  一如过往,要前往位于下城的市集,巩棋华得女扮男装。

  桃花源的二楼早备有一箱适合她的男装,只不过当年的小小丫头早已出落成一美少女,身形更为婀娜,换上男装前还得用布条绑胸才能伪装得过。

  此刻,巩棋华已换穿一袭银白长衫,素净着一张俏脸,就像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

  褚司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得她的心一阵狂跳,但她着实喜欢他看她的神情,那让她觉得自己很美,且他这样专注的眼神只属于她。

  在他的注视下,巩棋华的粉脸红透,娇嗔道:“再看下去我都不会走路了,怎么跟你去市集啊。”

  他笑了,眸色却变得更幽深,“那就别去了,你长得愈来愈美,我真不想让你出去。”

  她又喜又羞,“那怎么成?我想出去呢。”

  她能出去的机会愈来愈少,一来是因为身子骨弱,再者是因为年纪渐长,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虽然皇朝对女子的规范不那么严苛,可适龄待嫁女子毕竟不适宜出门。

  “走吧。”他知道她有多渴望去一趟市集,哪舍得真不带上她。

  两人手牵手穿过桃花林,一路往右丞相府的围墙走去,到了墙边,他抱着她翻上墙头,紧接着飞身落地。

  两人尽量走小巷,避开大街,先行走了一段路后,才雇了一辆马车,坐了近半个时辰方到下城的市集。

  褚司容交代车夫在参天古树下候着,随即带着眼睛已四处打量的巩棋华往热闹摊贩走去。这个市集除了有贩卖各式小吃的摊贩,也有耍猴戏、贩卖牛羊、农产品、古玉古董古画、绸缎布帛等物的商贩,商品种类真可说琳琅满目。

  进了市集,巩棋华先是兴匆匆的跑去一家贩卖古董的摊子。

  店主是个眼睛半盲的老人,双脚也不怎么方便,且他摊子上卖的古董大多是廉价的瑕疵品,是以生意并不好。

  “齐爷爷,这小瓷瓶好精致,多少钱啊?”

  “听这声音……是华家小少爷吧,哈哈哈……老顾客,一两就好。”齐爷爷有一张看似历尽风霜的老脸,年纪约莫六、七十岁了。

  “那怎么行,我瞧牌子上明明写着二两呢,我就得二两买。”她拿走那个比手掌都小的瓷瓶,再将二两放到老人家手里。

  “华少爷每次都爱闹齐老翁,看得懂还问价。”一旁卖饰品的中年汉子笑着调侃。

  “不是闹,是确定齐爷爷对我特别好,每次都想便宜卖我,所以说待会儿我去吃豆腐脑时,就请齐爷爷喝一碗吧,谢谢他让我觉得自己很讨人喜欢。”

  齐爷爷忙摇头,“那怎么行,每次都卖你原来的价钱,怎好意思还让你请客。”

  “我开心,齐爷爷开心,这么开心的事可别拒绝,我会伤心的。”

  “好好好……”

  齐爷爷笑得好开心,巩棋华也笑得很开心,教陪同的褚司容很难克制自己热烈的视线,忍不住要落在她身上。

  她好善良,齐老翁的东西根本少有人买,她是少数客人之一,尤其在听到隔壁菜贩提及齐老翁独居,且舍不得花钱在吃食上的事后,她总是想方设法请齐老翁吃东西。

  许多摊贩都知道这个华少爷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每每见到她,总会给她一个笑脸,相熟的更会出言称赞她雪肤凝脂、容貌出色,说是生成男儿身实在可惜。

  她着男装已经这么醒目,他很难想像,若他们看到她一身女儿装扮时会有多惊艳。

  不过她在市集这么出名,他也不遑多让,不仅因着身材高大、长相俊美而引来不少女子爱慕的视线,市集里的三姑六婆更是纷纷想替他作媒。

  “我家丫头刻苦耐劳,屁股又大,肯定能帮你多生几个娃儿。”

  “我家三女虽然称不上美若天仙,可一手厨艺极好,绝对让你一吃上瘾。”

  “人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肯定是要娶名门千金的,你们别作梦了。”

  “哎呀,人怎么走过去了,真的不认识认识啊 ”

  几个摊贩大娘在后方叫着,让褚司容觉得好气又无奈,倒是他身边的少年郎笑得可开心了。

  “我家姑娘美若天仙,可惜厨艺太差,个头儿小了点,恐怕没能力帮你多生几个娃儿。”巩棋华一手桂花蜜饯,一手杏仁糕—— 都是她爱吃的市集小吃,再加上待会要吃的豆腐脑,被她统称为市集三宝,是她每回来必吃的。

  “如果你在自我推荐,我很乐意。”他低身,以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不意外的,她粉脸酡红,急急的往前方走,“我要去吃豆腐脑。”

  见状,褚司容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

  在豆腐脑的摊子上,巩棋华已经交代卖豆腐脑的婆婆先送一碗给卖古董的齐爷爷。

  只见摊子旁设了一张矮桌椅,椅子上一名五岁的小女孩正羞怯的看着巩棋华,然后指着她自己用水写在木桌上的字,喜悦道:“小玫瑰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看。”

  “好,写得真好。”明明写得歪歪斜斜,她仍是一脸赞赏。

  老婆婆笑咪咪的送上一碗豆腐脑,再看着巩棋华道,“小娃儿有半个月没见着你,老念着呢。”

  “因为哥哥要教我念书啊。”小玫瑰嘟起红唇。

  “是啊,只是哥哥家里也管得严,还得兄长带我才能出来,但小玫瑰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得好好学识字哦。”

  “好。”小玫瑰笑了。

  这个小女孩的境遇跟巩棋华很像,父母早逝,由祖母扶养,渐渐的小女孩不爱说话也不理人,是巩棋华先说了自己的身世给她听,又时常来这吃豆腐脑跟她培养感情、逗她笑,巩棋华跟她才渐渐熟稔。

  这也是褚司容愈来愈爱她的原因,她来市集不仅是想要吃喝、买东西,善良的她甚至愿意倾听、愿意花心思帮忙这里的人。

  边吃边逛边跟熟悉的摊贩串门子,他们俩这一路逛下来,天都要黑了。

  “该回去了。”

  “嗯。”巩棋华一脸的满足。

  褚司容手上则多了不少东西,但都是吃食。早有默契的两人,沿着市集旁的老木参天的古道往上走,只见不远处有一间破旧木屋。

  来到木屋前,褚司容轻轻敲了敲木门,不一会儿斑驳的木门咿呀一声拉开来,只见三、四个五、六岁的娃儿,一见两人便眼睛一亮,回头大叫,“娘!大哥哥跟小哥哥来了!”

  褚司容将手上的食物递给几个孩子,“这些给……”话还没说完,几个娃儿像饿坏似的,开始抢食那些食物。

  一名身上穿着补丁青衣的少妇急急从屋后的菜园走到门前,见自家孩子满嘴油光的大啖食物,她尴尬的看着褚司容与巩棋华,“怎么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们。”

  “婶子别这么说,都怪我,每次买东西都不知节制,这会儿吃不下又不好带回去,你们愿意拿,我才真要谢谢你们呢。”巩棋华笑咪咪的说着。

  “但这些也要花不少银子吧。”

  “都是吃食能花多少,谁让我贪心,买太多又吃不下,只好请几个孩子帮忙了。”巩棋华向眼泛泪光的少妇点个头,就跟褚司容一个离开了。

  不一会,两人已坐在行进中的马车内,相互依偎着。

  “那王寡妇自尊心强,不肯收银子,还是你聪敏,用了借口将食物转送到她手上,不说孩子能吃饱,剩下的还能跟别人换东西,生活至少过得去。”

  “在市集里讨生活的多是辛苦人,我也没有能力帮太多人,只能努力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大家都开心。”她边说边阖上眼眸,出来了大半天,她也真的累了。

  马车哒哒而行,褚司容温柔的将她护在怀里,双眸眨也不眨的凝睇她美丽的容颜。这一生,他什么也不求,只愿与她长相厮守。

  第二章 祭祖大典不安生

  四月,右丞相府一样忙碌,工人们进出府内祠堂,忙起修缮事宜,下人们则负责擦拭清扫、备祭品等事,身为右丞相夫人的牧氏更是为此祭祖大事忙得脚不沾地。

  褚临安虽是府里的主心骨,但政事繁忙的他,待在府内的时间极少,就连在家的时候也最常待在外院书房与同僚议事,基本不大管府里的事。

  但随着褚氏一族一年一度祭祖大典的日子近了,他留在府内的时间多了些,府里的奴仆们莫不战战兢兢,对内他一向是声色俱厉之人,与在外温文儒雅的形象不同。

  打祭祖大典的几天前开始,已有不少来自远方的族亲入住府中,府里热闹非凡,天天大摆宴席。

  席间褚临安从容应对,心情甚佳的听众亲友赞美他这几年深受皇上恩宠等成就。

  “皇上对右丞相大人的意见相当重视,大人是皇朝的股肱之臣啊。”

  “大人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有机会也得多提拔我们几个啊。”

  “当然,当然。”褚临安举起酒杯笑着回礼。

  褚临安刚满四十五,但因政权在握,事业得意,加上保养得宜,俊逸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席间他踌躇满志、应对自如。

  因是家宴,褚家人皆出席,也不特别讲究男女分桌,是以一家人全坐在主桌。

  褚临安的右手边依次是老太太巩氏、继室牧氏、嫡长子褚司容、庶子褚司廷、庶女褚芳瑢及妾室贺姨娘,当然,巩棋华是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年逾六十、满头银丝的巩氏身着一袭宝蓝裙袍,慈眉善目,自有一股温润慈祥气质,颇受族亲敬重,而牧氏容貌秀丽,身着一身紫红裙服,看来雍容贵气,可惜她是清冷话少之人,席间多是庄重的点头或微笑,倒不如一身喜红的贺姨娘抢眼。

  贺姨娘虽是四十出头的妇人,但容貌娇艳,加上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对着来客总是笑意盈盈,颇为讨人喜欢,不少人私下臆度,也难怪她能稳坐现在的位置,甚至能以一名妾室的身分出席这种场合。

  褚司容则坐在牧氏右手边,但他跟继母、庶弟都不亲热,顶多对宾客虚应几句,比起他,贺姨娘所出的褚司廷、褚芳瑢显得跟生母一般好相处,知无不答、笑容可掬。

  宴席结束,来客陆续被安排到客房休息,明儿个一早吉时一到便要开始祭祖大典。

  巩氏在丫鬟的陪同下第一个离席,褚临安随后去了外院书房。

  事实上,褚临安对妻妾相当冷情,对牧氏是相敬如宾,对贺姨娘则是看在她生有儿女的分上,给了她一些特权,不过相处间都不见恩爱,只除了一个月会宿在她们各自的院落几次,平时大多住在书房的耳房。

  褚临安离席后,牧氏看着丈夫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在丫鬟的扶持下起身。

  见状,贺姨娘连忙款款起身,朝牧氏行礼,“姊姊先走。”

  这声姊姊喊得亲切,可在场其他人包括牧氏都知道她喊得有多心不甘情不愿。

  论入府先后,贺姨娘在先夫人王氏之后入府,比牧氏要早,偏偏论起身分地位,牧氏是西昌侯嫡女,贺姨娘只是户部侍郎庶女,身分硬是矮了人家几截,这让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希望能在王氏死后抬正的贺姨娘狠栽一个跟头。

  虽说仗着牧氏无出,且她生有一儿一女,贺姨娘在府里的生活比起其他人家的妾室好多了,可她就是不满,毕竟牧氏继室的身分就摆在那,府里的大小事当然还是牧氏说的算,这时常让她憋了一肚子气。

  牧氏对贺姨娘的礼让无感,仅是点个头就在丫鬟的伺候下离开。丈夫、婆母、宾客都离席了,她没必要再撑着一张好脸色。

  牧氏一走,冷着一张脸的褚司容跟着走,完全没打算跟其他人寒暄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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