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4-11-21 21:35

《妈啊!狼来了(上、下)》(月光下的傻事1)作者:夏娃

书  名:妈啊!狼来了(上、下)
系  列:月光下的傻事之一
作  者:夏娃 
出版日期:2014年12月5日

【内容简介】
BK188妈啊!狼来了(上)

从和她相遇开始,他的世界只绕着她转
她那“幸福满人间”的笑容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初尝情滋味就彻底沦陷,一路苦苦痴缠追求
铁铮铮的一条汉子在她面前没了原则
为她失去理智,行为变得幼稚也无所谓
和她长长久久携手未来,是他的梦想
努力打拚成为她能安心依靠的肩膀
如此他的梦想才能成真,不会沦为空想……
当两人携手走过风风雨雨、辛苦煎熬
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能成眷属
那个他早已遗忘的恶梦却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
为了保护所爱,他学会戴起面具忍气吞声
更必须残忍的推开自己的女人
宁愿任相思折磨,数着和她重逢的日子
可再重逢时,她身边已经有另一个男人深情守候……

链接:

BK189妈啊!狼来了(下)

从和他相遇开始,他就像背后灵紧黏着她不放
没问她允不允,迳自介入她的人生、她的梦想
高调示爱轰动全镇,明白昭告世人她是他的女友
把她的生活笼罩在他的“恶势力”底下
再冷静的理智也无法抵挡他男女通杀的招牌笑容
像个傻瓜一样,跟这个霸道家伙纠缠不清──
他信誓旦旦要负责她一辈子的幸福
却不知为何像中了邪似的变了一个人
一句解释也没有,就狠心丢下她,离开她……
以为流水十年过,两人能再续情缘
以为两人心有灵犀,她始终深深相信而静静等待着
等到的却是一个趾高气昂的他
看着她的眼神冷漠,说出口的字字句句更是无情
她曾傻傻盼望两人可以回到相爱的从前
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链接:

叶子 发表于 2014-12-8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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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

  哭。

  “呜呜……呜呜呜……”

  哭哭啼啼,吵死了!

  “呜……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还哭!

  臭小鬼,才几岁就要死要活,烦死了!

  “呜呜呜,好想死,我好想死……”

  想死?还不容易!

  河边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那儿哭,小男孩一个劲儿的哀号,以为清晨林子里只有他一人,他看不到树上正倒吊着一个女人在瞪他……

  倒吊?

  是的,倒吊。

  有着火辣身材,穿着紧身皮裤,黑色马甲的女人弯着膝盖勾在三公尺高的树枝上,一头有近百公分长的头发在树梢下晃啊晃的,露出白晰的颈子,倒挂着小头颅,像鬼似的阴森森的极为恐怖……

  是人,是鬼?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正闷着、烦着还被吵,就有人要遭殃了。

  “呜呜呜……让我死了吧!呜呜……”小男孩扑在岸边仍然天真地哭得死去活来,浑然不知已经大难临头。

  女人……女鬼?从树上翻下来,她踩着草皮无声,一步步接近还在哭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还要死要活的哭声,她相当爽快──

  “要死就去吧!”一脚踹下去。

  正抱头痛哭的小男孩翻了一圈,像颗球般滚了一圈……

  扑通一声!

  落水了。

  “妈啊──救命啊──”小男孩掉进水里猛吃了几口水,拚命挣扎拚命想要活命,努力拍打挥舞着一双小手,好不容易把小头颅冒上来,费尽力气吐出声音。

  岸边站着女人……女鬼?打着呵欠看着他。

  “不是想死吗?干嘛还求救?”她张开手掌,很帅气地蹦出一支钓竿,钓竿一甩,鱼线远远抛去,一勾,鱼钩勾住小男孩的衣服,“别动啊,再乱动沉下去就死翘翘了。”

  小男孩一听,停住挣扎,慢慢发现背后有股力量在把他拉出水面。

  他仰头看,一条金丝细线系在鱼竿上……顺着长竿看过去,岸边站了一个……

  一个头发很长,浏海也很长盖去一张脸,五官看不清,穿着黑色露肩紧身衣,丰满的胸口印着一幅图案,图案上有一道闪电,闪电下是拿着大镰刀的死神,而她看起来就像随时要取人性命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死神……

  小男孩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生命靠一条细线撑着,他双眼惊恐,脸色又青又白,被水呛着了,不住的想咳嗽,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漂亮姊姊?”

  站在岸边的女人……女鬼?不动了起码十秒钟,被长长的浏海覆盖去面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浏海底下那双眼睛终于肯正视小男孩那张脸,仔细一看……她忽然眯起了眼,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想活吗?”

  想活,当然想活!

  被一根钓竿钓着的小男孩拚命点头。

  “你长大以后,愿意娶漂亮姊姊为妻吗?”

  鬼才……

  小男孩才皱一个眉头,身体马上往下沉。

  “愿意、愿意!”要命关头,保命要紧。

  “你叫什么名字?”

  “……林大礜。”

  “大礜,记住,等你长大以后,你要娶的妻子名叫唐论。此生你只能娶唐论为妻,若是娶了别人……敢娶别人的话……”

  梦,这一定是梦,见鬼了的恶梦……

  妈啊──

  四胡医院

  八楼走廊特等病房门口站了两名保镖,病患名字插着“林大礜”的名牌,门上挂了“谢绝访客”的牌子。

  病房里头,沙发上正窝着一个看电视的女孩在剥橘子吃。

  茶几上是她吃剩的披萨、炸鸡、可乐,她是病人的妹妹,凭着抢眼外型在哥哥的公司里作威作福……不,是担任服装模特儿,她叫林颢洁。

  病床上躺着的是早期从自创品牌“林勤服饰”网路购物起家,近几年盖起“林大集团”事业王国大楼,白手起家的林大集团总裁林大礜。

  他是事业有成、有着高帅的外表,三十三岁的黄金单身汉,时常抢攻媒体版面,时常进出医院……

  这回住进医院是因为被自家办公大楼旁椰子树的果实和落叶砸中,肩膀受伤,手臂骨折,头部轻微脑震荡,又一次有惊无险。

  “电视关掉。”电视吵杂的声音吵到心情很不美丽的病人了。

  林颢洁往病床上瞟一眼,还以为老哥睡了,原来还没。

  她把遥控器对着电视调到静音,反正她看的是服装走秀的节目,主要是想看那美美的衣服打发时间而已。

  才刚按静音,画面就跳入广告,遥控器还拿在手里,她就顺便转看看还有什么节目看……突然有个画面很吸睛。

  虽然她刚吃饱,不过看见养眼的帅哥主厨在介绍她最爱的猪排咖哩,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她看了一下字幕标题,是有线电视台的美食旅游节目在介绍一间美食与阅读结合的餐厅,坐落湖畔边,店名很长,叫“老仓库\咖哩咖啡\爱读书房”,简称“老仓库”。

  不过最吸引林颢洁的还是长得又酷又帅又有型的年轻主厨,旁边的字幕打着李在仁。

  帅哥主厨正在说话,电视静音不知道在说什么……林颢洁瞄向病床上的老哥,看他闭着眼睛在休息,一张脸很臭,少惹为妙。

  她转回头,帅哥主厨身旁多了一个脸很圆润、皮肤白晰的女人,年纪看上去比她还大,身上系着深绿色围裙,围裙口袋上用橘粉色的娃娃字体印着“老仓库”的店名。

  字幕打出来,她是这间店的老板何必勤。

  美女老板和帅哥主厨的组合,就像咖啡和咖哩一样对味……两人应该是情侣或夫妻关系吧?

  可惜,会做猪排咖哩的帅哥完全是她的菜说,如果声音也很好听的话,她就立刻上网去查店址跑去倒追──

  ……耶?

  林颢洁的焦点一直落在帅哥主厨李在仁的身上,冷不防一个名字跳入脑袋里,和电视画面上打出来的名字重叠,她张大了眼睛看──

  何必勤!她叫何必勤?同名还是……

  是她!

  林颢洁没见过何必勤,但也认得出来电视里的美女老板和老哥办公室里那张照片的女生是同一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哥还把那张照片摆在办公桌上,她经常看到,所以印象很深刻,照片里她有一张肉肉圆圆的脸,一双黑得发亮的瞳孔和幸福满人间的笑容。

  电视里的她下巴尖了一点,脸颊还是很有肉,不过穿着合身的衣服身材看起来要比照片里纤瘦很多,比起照片里的她多了抹成熟韵味,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是那双圆亮的眼睛和拥有全世界的笑容没有改变……

  真的是她!

  “哥!快起来,你看你旧情人上电视了。”林颢洁比发现新大陆还惊奇,理所当然认为老哥会跟她一样跳起来,转头却发现老哥没半点反应。

  病人被椰子砸到头,又被媒体写成近来衰事连连的衰神很不爽,听到旧情人上电视也闷不吭声──

  当然不是这回事。

  都是和她老哥传绯闻的女星众多,疑似交往过的旧情人成打,经常见报,常被她拿来调侃,所以这会儿老哥不知道她说的是他唯一默认并且提起名字都咬牙切齿的那个旧情人──何必勤。

  看老哥紧闭着眼睛眉头深锁,一副被鬼缠身的霉样还孤家寡人……对比旧情人和年轻帅哥主厨携手上电视的画面,看见那圆圆满满的笑容,老哥看了一定很不爽。

  算了,她自己看就好。

  出现在电视上的这个何必勤,就是和老哥共创“林勤服饰”品牌,从网拍做到网路专卖店,一路打拚过来的伙伴。

  林颢洁很小就出国去了,几年前才回来,有关老哥的情史和创业过程都是听公司元老说的。

  她听说两人从学生时代就交往,创业时期开始同居,一路甜蜜恩爱互相扶持,但是某天却突然分手了。

  那段时期老哥为了公司的货款和员工薪水四处奔波忙得焦头烂额,而原本应该最挺他的情人兼伙伴却挑在紧要关头扯后腿,抽走大半资金,公司差点就倒闭。

  所以公司元老提起何必勤都摇头,为老哥抱屈。

  也多亏有这一票元老相挺,和老哥一起咬牙打拚,辛苦奋斗,才有今天的“林大集团”。

  是啊,两人都分手那么多年了,现在老哥已经是大公司老板,虽然本人走了点衰运,小意外不断,健康欠佳,不过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她老哥林大礜有脑袋、有才干、有外表、有身价,已经是炙手可热的钻石单身汉,这个何必勤算什么,开一家餐厅有什么了不起的,笑得好像拥有全世界一样甜……

  嗯,老哥还是别看好了。

  林颢洁默默拿起遥控器要转台,画面上突然蹦出一双小孩,字幕打出两人的名字,小男孩叫何晓米,小女生叫何豆豆。

  何?……跟何必勤同姓的小孩,帅哥主厨姓李……

  听不到声音,不知道这双孩子跟这两人的关系。

  两个孩子看起来差不多是要入小学的年龄,小女生脸圆圆的,脸颊丰润,和何必勤有几分像。

  但是停住遥控器,吸住林颢洁目光的,是那个叫何晓米的小男孩!

  那张粉嫩、粉嫩的小脸,从肤质、深邃的双眼皮、直挺的鼻子、略薄而红润的嘴唇到微卷的发丝,甚至闭着嘴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神韵,都和家里客厅墙上那张旧照片里的小男孩──

  像得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本尊正是眼下躺在病床上的林大礜昔日旧照!

  “哥……你有……偷生小孩吗?”林颢洁紧紧盯着电视里的小男孩那张脸,一看再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哥……”

  她回过头去,只见她老哥放她一个人对空气说话,一个人在紧张,当事人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哥!出大事了,快起来啦!”

  林颢洁手忙脚乱的,急着叫老哥起来看──因为电视上那个女生是老哥的旧情人,身边的小男孩和他老哥小时候一模一样,有着林家出产的招牌脸蛋,很有可能是……

  是相当严重的事──

  万一是的话……

  这可是──

  搞出人命的大事!

  林颢洁一急,手上的遥控器不小心按到最大音量,顿时整个病房……

  锵锵锵──

  砰砰──锵锵──叩叩──

  吵杂声响震耳欲聋。

  电视里,小女孩正把一双大筷子当鼓棒,大锅大碗当锣鼓敲得震天响,玩得不亦乐乎,差点震破病人的耳膜。

  “林颢洁──”林大礜从床上跳起来暴怒。

  “哥,你快看,那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吧?”在被剥皮之前,林颢洁赶紧叫他看电视。

  萤幕上,小女孩正在东敲西打大展才气,小男孩很淡定的站在一旁,对着摄影机的镜头露出一脸抱歉的表情,似乎正在对自己的家人制造出的噪音请观众多包涵,一动一静的两个小孩形成有趣的对比。

  林大礜充满火气的眼神瞥去一眼随即转开,指着大门方向正要把林颢洁轰出去,眼角余光吸入萤幕里一抹身影,打住他喉咙里的吼声,他转回电视画面上……

  大湖边的老仓库,不变的一景一物,是最初打拚的地方,曾经堆了满满的“林勤服饰”,曾经堆满他和她的梦想的仓库……

  现在变成──阅读餐厅……

  林大礜眯起了眼,看见一双吵闹的小孩有他和她的形影,而在小孩的身后有一个煮咖啡的身影……陌生,而又熟悉──正是她,他人生里的绊脚石──何必勤!

  他瞪着画面上的她和一对小孩和……一个男人,感觉……快要窒息了。

  “哥,你快算算你们分手的时间,那是不是你的小孩?”林颢洁扑到病床前,比他还紧张。

  万一真的是林家的种流落在外头,何必勤偷生了哥的孩子养这么大了,被家里长辈知道的话,那家里可要着火了。

  这把火要是烧起来,连她都没平静日子好过了……

  妈啊──

  ☆☆☆   ☆☆☆   ☆☆☆

  一条国中 三年四班

  “安静……”

  上课钟声才响起不久,全班闹哄哄的,没人理会站在讲台上说话轻声细语的班导师。

  “大礜,课本还你。”

  “……刚才那个是你堂妹?……长得还不赖嘛,几年几班的,介绍一下吧?”

  “各位同学,大家先安静一下……”

  “你干嘛摸走我课本?”

  “一年二班。介绍是没问题啦,不过她喜欢林大礜……”

  “隔壁班的美花哭说你不借她,眼泪掉了一把,看起来怪可怜的。”

  “那关我什么事!……臭女人,又在我课本上乱画!”

  “同学,安静一点,今天有转学生,先让新同学自我介绍……”

  “马的……谁偷吃了我的洋芋片!”

  “安静──”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

  “我啊,谁叫你把我课本拿去借臭女生。”

  “同学!安静、安静──”

  “……来自……请多指……”

  啪地一声──

  “喂,你蚊子啊!要讲话就大声点,嗡嗡嗡你说给苍蝇听啊?”林大礜把那本被乱画的课本狠摔在桌上,朝讲台上的转学生乱发飙,看转学生那片盖头盖脸的浏海他就忍不住气,好好的一个人弄得像鬼一样,正是他最讨厌的发型。

  转学生头低低的,剪了一颗西瓜皮,浏海过长已经盖过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身材,只见她抬起头来,用两手拨开过长的浏海,露出一双圆滚滚眼球黑得发亮的眼睛……

  被林大礜一吼,全班终于安静下来,同时注意到他们又圆又胖、因为新婚穿得喜气洋洋的女导师身旁多了一只小圆小胖的小动物……

  当她抬起头来,伸出小舌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咧嘴笑的时候,脸更圆了,又圆又满的笑容,好像一只胖胖的小狗在阳光下飞跃跳起来,成功跳过火圈后的灿烂笑容,让人好想……丢一块骨头奖赏她。

  趁着全班都安静下来,转学生赶紧自我介绍──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何必勤,我是从三筒国中转学过来的,我父亲的座右铭是‘人生何必太勤快,随意就好’,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他本来希望我妈能够帮我生一个弟弟,取名叫何随意,不过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了……因为我爸爸投资失利,我们家破产了,我妈跟我爸吵翻,上个月离婚,妈妈为了赚钱出国去工作,所以我跟着爸爸。我们的房子被银行法拍了,爸爸的好朋友把房子借给我们住,就在这附近,所以我转学过来这里读书,希望能跟大家变成好朋友,请多指教。”

  笑容……又圆又满。

  却是来自一个刚刚破裂的家庭。

  这女生是何方神圣,是没神经,还是另外有原因?为何家里破产,父母离婚,房子都没了,她仍然一双圆圆的眼睛生辉,笑容闪闪发亮……

  三年四班顿时鸦雀无声,连第一排第二个桌位掉了支笔都能听到清脆的声音。

  全班看着转学生感觉好神奇……怎么看都笑得很爽朗,是那种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让人不知不觉跟她一样振作起来、愉快起来,忍不住咧嘴跟着笑,忍不住要把手里的骨头给她的……散播欢乐散播爱的笑容。

  “呜呜……真是辛苦你了,好孩子,你真是勇敢。”班导师因为新婚,感情特别充沛,事先已经知道她家里发生变故才转学过来,听到她如此坚强能亲口说出来相当心疼,马上给了她一个拥抱,才拭去眼角的泪光说:“何同学,班上每个月调整一次座位,明天就到调整座位的日子,今天你先坐林大礜后面的空位好吗?”

  三年级上学期,开学一个月,一条国中三年四班来了转学生,名叫何必勤。

  “好……”

  “老师!我不习惯有人盯着我的后脑杓看!”

  “林大礜──”

  “老师,我是说她那么矮坐在我后面会看不到黑板!”林大礜不只手长、脚长,脑筋也很灵活,舌头转得很快。

  “那么你把桌子往后搬,让新同学坐前面好了。”全身红得喜气洋洋的班导师一头浪漫卷发,长裙飘逸,看着班上最帅最有人缘的孩子露齿笑。

  “马……家的四神汤不错喝。”林大礜脏话差点飙出来,他也不喜欢盯着西瓜皮的后脑杓看!

  马的,明天就换座位,他忍下来!

  “嘿嘿……”把他的课本拿去借臭女生的林大荷坐在他前面,这时候幸灾乐祸回头对他笑,因为全班都知道林大礜周围不能坐女生的,女生都很爱围着他,找他聊天,借故借东借西,搞到他很不耐烦,搞到他很讨厌前后左右有女生坐,最后他的恶势力发威,把周围的女生都赶跑了。

  林大礜扛起桌子踹了林大荷的椅子一脚,朝转学生吼:“还不过来搬!”

  “哦……”一双小胖腿赶紧跑过来。

  国三这一年,林大礜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家族遗传晒不黑、吃不胖的体质和小脸蛋让他看起来白晰粉嫩,可口诱人,静静坐着不开口时像来自神秘国度的王子风采堂堂,开口暴躁本性毕露,骂人当饭吃,像怕人不知道他是铁铮铮的汉子。

  同年,何必勤身高一百五十三公分,家族晚熟的基因加上何家出产初期必备的胖圆脸、小象腿,让她藏在宽松的制服底下其实不是很胖、全部胖在一张脸的身材也看起来像个小矮胖。

  林大礜和何必勤,两人在这一年相遇了。

  西瓜皮小矮胖来到风靡一条国中全校女生的校草身边,把桌子往前移,笑容腼觍朝他致谢……

  “林大礜同学,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砰地一声,他把桌子搁下,长腿跷起。

  “多亏有你整顿秩序,我才能顺利做完自我介绍,让全班同学认识我。”她字正腔圆,笑容很真……只是一头西瓜皮,一张脸圆,平板未发育的胖身材遮去内敛光华。

  “……你头壳坏了?有在吃药吗?”他刚才整顿秩序?他刚才是看到课本被乱画无处宣泄找人来骂,她盖头盖脸的浏海刚好得罪他才会被他骂。

  她无缘无故被骂还这么开心谢谢他,有正面想法是好事,却不代表她不蠢不笨不是白痴不是花痴!

  该看医生就赶快去。

  想钓凯子他就宰了她!

  林大礜内心的想法全部写在脸上,被花痴女生追到火大的表情也一古脑儿丢出来,全发泄在西瓜皮的后脑袋猛瞪──想到人家家里破产,父母离婚,亲妈出了国,连家都没了,还得寄住别人家,想想怪可怜的。

  他抿了抿嘴,也不打算当她的面说得太难听,所以他口气不是很差,以他的修为来讲算说得很收敛了,骂她的表情也只是背着她……

  何必勤把桌子放好,打开书包拿出课本来,她在这时候突然转过来,好巧不巧把他骂她的嘴脸全尽收眼底──

  盖头盖脸的花痴白痴又蠢又笨又胖又肿是看你可怜才让你一天,明天就从我面前消失!

  林大礜脸上的斜眉瞪眼、磨牙切齿来不及抹掉,和她圆滚滚黑得发亮的瞳孔对个正着,他像背后骂人被逮到,忍不住的心虚……

  忍不住挺起腰杆──

  他就是骂她,怎样?花痴笨蛋白痴,哭啊!去告状啊!怕你咧!

  林大礜用下巴看她,冷冷哼声……却在这时,她像一头小象扑过来,身子压过界,趴到他桌上来,而他闪得极快,后背贴到椅背上,肩膀整个往后挺……这时,心脏猛一撞,不知道她是……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想干什么?

  班上的导师是国文老师,正在写黑板要讲今天的课。

  何必勤趁老师没注意转过身体凑过来,攀着他的桌子手绕圈小声跟他讲:“其实我本来很紧张,你突然吼那一声好亲切,我阿公也是大嗓门,嘻……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兴我们有缘同班,大礜同学。”

  她笑嘻嘻地自个儿说完就回过头去认真上课了……

  表情很爽朗,没哭也没情绪,明明看见他一张凶脸在骂她瞪她,她全没放在眼里,依旧开开心心的,还说“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很高兴我们有缘同班,大礜同学”。

  字正腔圆,口齿清晰,声音冷静,没有心跳声,不像笨蛋,没有花痴的表情,反倒像……充分的理解他包容他……

  林大礜整个后背还贴在椅背,肩膀往后倾斜,瞪着西瓜皮那头黑亮柔顺的短发看……

  愈看愈觉得这只小动物应该关到动物园稀有动物保护区去……

  关在石洞里,做一道密密实实的木门,用三把大锁锁起来,任谁也进不去、看不见……

  免得那双圆亮、圆亮的黑色瞳孔撞了其他人的心脏……害人中了邪──

  妖精啊!

  如果只是一瞬间的错眼,他也就算了,他堂堂男子汉犯不着跟西瓜皮计较!

  但是,一到下课时间,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围过来,对她问东问西,问她──

  以前住哪里?

  她爸以前做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妈到哪一国去当台劳?

  她以后要怎么办?

  破产了她现在吃什么?

  ……换成正常青春期的小孩,不管这几个同学是恶意还是出于好奇,这时候都难免心生感伤,悲从中来,满面愁容说不出话,甚至嚎啕大哭掩面跑出去都属合理范围。

  毕竟家里破产了啊,还被人问东问西问到气死人,烦不烦啊!

  但是转学生……

  “我们家以前在三筒镇大马路上,那条路很热闹,卖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最爱吃对面那家蚵仔煎了,转角还有一个阿伯在卖鸡蛋糕,也非常经典呢。”

  “我爸本来开一家运动用品店,生意还不错,后来转投资失败了。他现在正在找工作。”

  “我妈到日本一位远亲家里帮忙。”

  “现在把房子借给我们住的叔叔人非常好,我们应该可以在这里住很久,所以我希望明年能考上公立一条高中,就近上学,晚上或假日能找到一份打工减少家里的开销。”

  “我妈妈在离开之前,带我去市场买菜,教我洗米煮饭,我现在会买菜,会炒青菜,还会煮汤了。家里没什么钱,所以要挑便宜的菜买,还要会杀价呢。”

  转学生不太正常,口条清晰很有耐心一个一个回答,偶尔还听得到笑声,让班上其他人也很好奇围过来和她聊天……

  “哇啊……一条高中分数要很高耶,我们学校今年只有五个人考上,你成绩很好吗?以我们班上的成绩没人考得上耶!”

  臭小子,全班没人考得上值得炫耀吗?干嘛拿出来讲?转学生就厉害吗?考上再讲!

  “以前学校的老师评估我的成绩应该可以进去,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努力互相学习,不懂的地方互相帮忙,拚一拚吧!”

  转学生的声音很柔软很亲切,有一股洗脑的魔力,听了好像感觉可以拚一拚就能考上好学校了,一下子就和人打成一片,马上有人问她──

  “那以后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可以啊!”

  转学生点头如捣蒜,声音很诚恳,听起来就像是“助人为乐”那一挂的,她又顺利和几个同学切断距离的那条界线,马上就有人发自内心说……

  “你好勇敢哦,我们家要是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哭死了,哪还有心情念书。”

  这倒是真的,所以说这个转学生不正常。

  “小宝贝,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你同性恋啊!恶心死了。

  “我们家开早餐店,我可以帮你带早餐哦!”

  ……大汉,我从一年级跟你同班到现在,怎么没听说你要带早餐给我吃啊?

  “你要不要米?我爸在种田,家里最多米了!”

  不会吧,现在连米都要扛过来了?

  “那我明天带青菜给你好不好?都是我阿嬷自己种的,没洒农药!”

  青仔,你阿嬷种那几棵青菜自己吃都不够……

  “嗯嗯……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大家都好善良,我好感动……能跟大家成为同班同学真是我的福气。我想不到什么好报答大家的……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们念书……老实说哦,我还挺喜欢念书的,也只有这个在行而已。”

  林大礜坐在后头抱着胸膛看一群同学围着转学生,看激动又感动说得好谦虚的西瓜皮头顶上冒出了天使般的光圈照亮了同学们的眼睛──

  妖孽啊!

  接下来短短一天的时间,转学生顺利用她那双闪闪发亮的黑色瞳孔、用她头顶上的天使光圈收服了全班学生,和大家打成一片相处得和乐融融……

  唯独他。

  转学生每节下课都被团团围住,每节上课都像她说的她喜欢念书,所以上课都很认真,不曾再转过来看他一眼──

  而他耿耿于怀早上对她挤眉瞪眼、小鼻子小眼睛看她,被她逮到的画面,本来想找个机会说声不好意思误会什么的……

  然而在她一整天下来完全把他漠视以后,他心里的不好意思拿掉了,确信──

  这个西瓜皮小矮胖一定心里在嘲笑他,把他的行为看成小孩子般的幼稚,所以无视他!

  他更确信──

  这只看起来很无害的小动物果然是小妖精幻化而成,转来班上造孽的,看他不揪出她的原形!

  等着瞧,他林大礜一定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   ☆☆☆   ☆☆☆

  隔天,到了换座位的时候……

  三年四班是从二年四班整个班级升上来的,导师没变,照惯例每个月换座位也没变,这个月轮到按照星座和身高换座位。

  而按照惯例……

  林大礜不只女生喜欢他,他义气海派挺兄弟给面子,让班上的男生都很团结,不只是帮他挡掉邻座的女生,还让他不管怎么换座位,他都还是老位子。

  他的说词是喜欢靠在窗口边享受微风轻拂,大家多包涵,礼让了。

  不过全班同学都知道他挑这个最靠近后门的位子,是方便他偶尔没心情上课时,随时都能翘头不被老师发现。

  “水瓶……第二排……”何必勤看着一张表格,数着人数和位子,准备整理书包离开桌位时,头发被人扯住了。

  “水瓶这排,你的位子就这里了。”林大礜扯住她的头发,夺过她手里的表格撕了,用全班都听得到的音量,等于是直接对着全班宣布新来的和他固定老位子了。

  “大礜,那我坐哪里?”林大荷跟他焦不离孟,两人连名字都只差一个字,他一向坐他前面的。

  “老位子啊。”林大荷坐老位子,而林大礜是退了一个座位空出来给西瓜皮坐。

  意思就是,这三人都不换位子了……

  全班拿起书包看着表格走来走去,数着自己的星座排列,再按照身高换到新座位去。

  林大礜说了算,没人理林大荷和转学生。

  一向和林大礜肝胆相照的林大荷,本来对转学生印象也不错,但是这会儿他感觉被抛弃了,他从幼稚园开始就和林大礜同班到现在,两人的座位没有分开过,他竟然被一个才来一天的转学生抢了十年同窗的老位子──

  妖孽啊!

  “……我跟你换位子好不好?”声音轻柔亲切,出于何必勤,说给林大荷听。

  该怎么说呢,前头有林大荷对她吹胡子瞪眼,后头有林大礜在扯她头发,前有虎后有狼……就是这个感觉吧?

  何必勤想要换位子,让他们狼虎一家亲,她好专心上课去。

  但是狼虎一家亲,反应也很一致──

  “不必!”

  “不准!”

  林大荷不屑,林大礜大喝,一对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又因为她一句话划出裂缝来──

  妖孽啊……果然是妖孽!

  林大礜因反驳她而出口,无心却伤了好兄弟的心,被好兄弟翻了脸,这笔帐当然是算在小妖精的头上!

  所以,国中三年级上学期,同班短短几个月,林大礜一直坐在何必勤的后面,偶尔踹踹她的椅子,手痒拉拉她的头发,无聊拿笔杆在她背后写字,心血来潮抢过她的笔记研究她的字迹……

  这只小妖精有练过的,写得一手精雕细琢的美术字,不论数字、国字、英文字,每字每句、每道公式、每条文法看起来都赏心悦目,看千遍也不厌倦,看到他都会背了,看到莫名其妙……

  林大礜的成绩突飞猛进,一度还被师长怀疑他可能作弊偷看转学生的考卷,考试时还特别站在他后面盯场,发现他真的有读书,考试凭实力,才哈哈大笑夸奖他。

  林大礜后来知道他的人格遭到老师质疑,全因为他前面坐着全校第一名的转学生,他吞了满腹委屈──

  小妖精!

  这笔帐继续记在何必勤的头上。

  到了国中三年级下学期,林大礜还在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不准西瓜皮的后背离开他的视线,而他时不时摇晃她的椅子,玩弄她的头发,这回连笔也不拿了,直接用手指贴着她的背写字,偶尔还会不小心勾到她的内衣肩带,把她吓一跳回头瞪他……

  林大礜不停在找碴,认定她是戴着天使面具的妖精,要逼她现出原形,频频探她底限,他却很乐看她每次回头瞪他时,薄脸上淡淡红晕……

  黑得发亮的瞳孔朝他睁得圆滚滚的,两朵彩云飞在丰润的面颊上,菱唇嘟嘟的,看起来……

  看得他……

  又撞了心脏──

  她说她要考那间很难考进去的公立一条高中,去年学校只有五人考上。

  今年呢?

  他呢?他考得上吗?

  感觉……可以拚一拚。

  ☆☆☆   ☆☆☆   ☆☆☆

  放鞭炮了!

  一条镇林家银楼门外大放鞭炮,大大的红色布条高挂街上,用光芒万丈的金漆写着──

  贺 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

  高中啊……

  何必勤舔着冰棒,站在文具店骑楼下,仰头望着横挂在大马路上好不招摇的大红布条。

  不过据她所知,林大礜是吊车尾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挤入一条高中。

  她还听说林大礜是备取,本来是进不了一条高中大门的,是在一个打雷闪电的夜晚,淳朴的一条镇上……

  有个一条高中正取生从小就想出国去念他有兴趣的东西,但是家里负担不起他出国念书的费用。

  就在这个晚上,后门一记响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后院就这么下起了金条银条……下足了学生出国留学的费用,让他飞到国外去了。

  所以才有今天的大红布条──

  贺!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

  何必勤舔着冰棒,站在林家银楼对面的骑楼下,看林家银楼展示窗里珠光宝气、金光闪闪,林家银楼里最多的就是金条银条了。

  ……连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大派整条街的冰棒都做成金条形状。

  她也托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的福,在这大热天里有不花钱的冰棒吃。

  何必勤舔着金条冰棒,真心觉得林家银楼如果生意不好想转行的话,来改卖金条冰棒生意一定吓吓叫。

  金条冰棒整枝吃得到凤梨和芒果的果肉,用料真实在,真好吃……可以“续枝”吗?

  阿爸也爱吃芒果冰,这么讲究用料的冰棒,还做成金条形状,阿爸看见会很惊喜,她想带回去给阿爸尝尝。

  “西瓜皮!”

  何必勤听见来自大街车流里的声音,她舔着冰棒充耳不闻,两眼依然盯着林家银楼热闹滚滚的大门口人来人往,街坊邻居争相通报,纷纷走来恭喜,走时人手冰棒……林家应该准备很多吧?会有剩吧?

  叽!

  伴随林大礜国中三年的铁马猛地停住,在何必勤面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然后……

  林大礜用很帅气的姿势骑在车上,用很跩的表情给她看,她和他对上了眼。

  林大礜看见她把最后一口冰棒吞掉,棒子还含在嘴里,回头朝家门口看一眼,随即笑容填满了脸,朝她笑得很开心,以为她……

  “来找我啊?我一大早跟大荷去打球,大荷那浑蛋约了一帮妹来当啦啦队,中午还被拖去聚餐,搞到现在才脱身,烦死了!”

  午后的太阳很大,何必勤把吃光的棒子含在嘴里舔着舍不得丢,眼睛慢慢聚焦在全校公认的校草脸上。

  她看着校草,眼里没有星星月亮太阳,心口没有小鹿乱撞,她没有全校女生统一一致的反应,看见校草近在眼前赶紧往前扑,反倒──

  努力把两脚钉在地上,撑住不让后脚跟往后退。

  每次看到林大礜就反射性的想“倒退噜”,然后就被杀人的眼光扫射,耳朵被轰炸到受不了。

  情愿得罪路边野狗也不能不给校草面子。

  何必勤动作温吞吞的看着林大礜那张说烦的嘴,嘴角咧得很开不知道在笑什么,深折的双眼皮勾着眼角深邃直直盯着她看……

  根据同班相处快一年的经验告诉她,林大礜是在等她接话,但是……她没有话跟他说啊。

  唔,那不然就──

  “林大礜,你们家的冰棒好好吃,我在等人潮散去,那时候如果还有剩,可以给我带回家吗?”何必勤浏海是自己剪的,一片浏海参差不齐,还歪斜了一边,露出半个额头和左眉毛,那双滚圆黑亮的瞳孔、圆圆的双颊对着他笑得好“夭鬼”。

  当事人当然不知道一年来,她都很无心的在跟林大礜玩真心话“大冒险”──

  此时此刻,林大礜正笑咧了嘴,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还问了她──来找我啊?

  还交代了他──一早跟林大荷去打球,中午顺便去吃了饭,所以现在才回来。

  还炫耀了他──被一帮妹缠着不放,好不容易才脱身,她才有幸见到他。

  而她站在他家对面文具店的骑楼下,一个劲的往他家看,嘴里吃着他家派出来的冰棒,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并不是去过他家找他,知道他不在家以后站在这里等他──

  只是因为他阿嬷亲手做的冰棒很好吃,她吃在嘴里,甜在心里,黏在这里舍不得离去想再要一枝冰棒──

  她只是在等人潮散去,不是在等他。

  ……当然不是来找他!

  顶头烈日照下,骑着单车冲回来的林大礜满头的汗,身上背心都湿了,本来是脸热心也热,青春男儿的血液滚烫得沸腾,一颗心花儿都冒起泡泡了,只为小妖精飞来停在家门口,却不料……

  “你──瞧瞧你这张脸,这堆肥肉捏都捏不掉你还这么贪吃!就算有剩也不给你!”

  小花儿又枯了,心花儿里的泡泡来不及飞上青空就被她拿起细针一个一个戳破了。

  他满头大汗,脸热心也热,被她提了一桶冷水泼上来,青春男儿的血液冻着了,打了个冷颤,随即反击,一手牵着脚踏车,越过身子伸长手掐住她的脸颊,狠狠的掐,死命的掐,非要把他男人的面子讨回来不可──绝不承认他掐她只是因为看到她肉肉的脸就想捏一把,出于一股莫名其妙的心痒难耐。

  何必勤痛得嘴巴一张,含在嘴里的小木棒掉了,她唉了一个……无声的表情,忍住痛,圆滚滚的眼睛瞋怒他,眼底里尽是情绪──

  所以说嘛,同班一年座位紧邻又怎样?

  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嘛……

  林大礜这个人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掐她、捏她、损她,对其他女生也是看心情给脸色,他对班上男生态度反而还比较好,像他的死党林大荷老是在虎口拔毛,他也顶多吼两声就没事了。

  全校女生风靡的校草,又高又帅又晒不黑的白马王子,外型满分──这一点,远远观赏她点头同意。

  但是,他跟她的距离太近,她看得太清楚了。

  在她去年转学过来的第二天和接下来的每一天,在她还没看到他的帅,还不知道林大礜的鼎鼎大名和校草连上等号之前,她先看到并且看透他的鸭霸,扰人,黑社会,兄弟的一面。

  一年来,她的校园生活笼罩在他的恶势力底下,虽然她想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同班同学缘分得来不易,所以努力想要和他结善缘。

  她曾经花时间学习用他的方式和他沟通,但成效不佳,被他瞪眼踹椅,说她怪模怪样,她实在找不到两人能好好相处的那条路,最后──

  在毕业前夕,她松了一口气,拜天谢地。

  她终于毕业脱离苦海,不用再伤脑筋了。

  何必勤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上了一条高中,在那间借来住的大仓库里,阿爸摸摸她的头,跟她说“晚上加菜”。

  那天晚上,她就多炒了两个菜跟阿爸一起吃。

  隔天,太阳一样升起,阿爸出门去开计程车,而她做家事,对他们家来说她考上一条高中是多了加菜的名目,吃一餐丰盛的小幸福,不是件大事。

  中午她做完家事,就到她应征的打工处来面试。

  刚刚顺利拿到工作,看到外面在发送冰棒,她抬头瞧那条来时有瞥到一抹红的布条,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上面写的不是某党某号某候选人准备参选的布条,而是林大礜考中一条高中,林家人挂出来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跟左邻右舍、大街小巷的街坊乡亲招摇……不不,是分享喜悦的红布条。

  她也才知道林大礜家里开银楼,而且……就在她打工地方的斜对面。

  话说回来……

  贺 林大礜高中一条高中啊……

  横挂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好大一块红布,好闪的金漆字,这字……运笔如刷,笔力雄健,她一看就知道这是特别请书法家来写的,看得她……

  好忌妒!

  “你翅膀硬啦?敢瞪我!”被她一双黑瞳直视过来,林大礜心脏硬是漏跳半拍,体内滚热的血液差点又窜到脸上。

  他赶紧轻拍了一下她的脸,卷起碰触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手掌心里收着她脸颊上的余温,默默搔着他跳动的心。

  “对,我就是瞪你。”何必勤瞪着他,她本来已经满腹牢骚又被他捏痛脸颊,让她忍不住看着那大红布条有意见──

  “太阳一样升起,照在考上一条高中的榜首和榜尾两家屋顶上,是不一样的光芒……我很不平!”一年来饱受他荼毒的压力一次泄放出来,有如洪水暴发瞬间可观。

  林大礜傻眼。

  西瓜皮说什么?……她说了什么?

  西瓜皮说她……不平?

  “儿子啊!你在那儿做什么?叔叔、伯伯们都等着你呢,快过来给大家看看我们家的状元!”

  林家阿嬷亲手做冰棒在银楼门口请大家吃。

  林家妈妈从皮包到鞋子,从衣服到配饰,全都是自己家里卖的精品,她还烫着时下流行的波浪卷,手上大钻戒,在门口招呼。

  她还特地请一条街上有名气的百年老店──“一条饼店”用金条模子做出状元糕来。

  老店生意好,看在林家妈妈的面子上,才接了这张临时订单,赶不及早上交货,这会儿才送到,林家妈妈出来点货,看到儿子在对面,笑得合不拢嘴的喊他,同时赶紧回头向满门贺客介绍。

  “呵呵呵,他就是我们林氏家族十三代以来第一个考上一条高中的状元郎,我生的──咦……人呢?”

  林家妈妈才回一个头,再转回来,只见马路边丢着“状元郎”骑回来的铁马,林家十三代以来第一个考上本地名校一条高中的杰出子孙已经消失不见。

  ☆☆☆   ☆☆☆   ☆☆☆

  顶头烈日下,林大礜丢下脚踏车,拉起西瓜皮的手钻进文具店旁的防火巷,火速逃离家门。

  “林大礜……你妈在叫你……你干嘛跑?”何必勤这一年来也只长高了一公分,一百五十四公分的身高腿还是一样短,他长腿一跨,她就得多跑两步,一下子就喘了。

  “我一想到那么多人对着我口水喷来喷去,黏在我脸上干了发臭恶心死了,当然要赶快跑。”

  “林大礜……你自己跑就好,干嘛拉我一起跑?”

  跑出防火巷,视野立刻变开阔,林大礜缓下步伐,何必勤才有时间喘口气,四下左右看……

  虽然搬来镇上快一年,他们借住的地方离这条热闹的主街比较远,平时也很忙,很少出来逛,所以对镇上很多地方都还不熟悉。

  没有林大礜拉她跑过来,她还不知道一条街后面有这么安静优闲的椰林大道,两旁种的椰子树都长得好高好大……她又多认识一个地方了。

  那里又是……

  对向的椰子树贴着一道砖墙,视线从砖墙上镂空窗花的空隙穿过去可以看到操场……这里还有所学校啊。

  “那是因为刚才话讲到一半……”林大礜顺着她黑溜溜的眼睛方向转过头去,顺便跟她介绍说:“这间是‘一条小学’,我的母校。”

  林大礜连她的手都没放开过,拖着她穿过椰林大道,从小学侧门进去,边走边说道:“以前念这里时超方便的,每天可以睡很晚,赶在打钟前穿过防火巷就到了。”

  何必勤正到处望着、看着,听到他的话,撞掉她脸上的好奇和寻宝的兴奋目光,她半张着口,仰头看着他的后脑杓……

  “所以你们的住家跟店面合在一起?”

  “没有,是分开的,前栋是店面,后栋才是住家,中间隔着庭院。前栋楼下是我阿嬷开的银楼,楼上我妈拿来开精品店,穿过庭园后栋是两层楼的日式建筑,我的房间在二楼左边后阳台,可以看到后街的马路。”林大礜喋喋不休的,连他的房间位置都清楚标示出来。

  他是想到说万一哪天深夜她睡不着想找个人说心事,或者临时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人帮忙时,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她可以到后街马路上朝二楼左边窗口丢石头,他就会出来了。

  “唔……”何必勤却是紧紧闭着嘴巴,只吭了一声,闷闷的,看起来比起刚才的“很不平”,现在是情绪更低落了。

  林大礜回头瞥见她的表情,把她脸上的落寞都搜刮进眼底,心口莫名紧了一下,他赶紧转回头,当作没看到,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晃。

  林大礜心里始终搁着她刚才忿忿说的“很不平”,这时候又想起她……

  因为家里破产,父母离婚,房子没了转学过来,她说好心的叔叔把房子借给他们住,他绕去看过,看完心里酸酸的,喉咙热热的,几天都睡不着……

  她住的那地方,是在市镇西边外围广大田地里,一处荒凉没人整理的人工湖畔边的一间大仓库,仓库里堆了许多杂物,只有前门、后门,没有窗户也没有隔间。

  他们父女在仓库里整理出一块地方来,搬来简陋家具,就此落脚。

  她转学过来第一天笑嘻嘻的介绍自己,她坦荡荡,对自己的境遇毫不遮掩;不自卑也不委屈。

  她的思想正面又积极,用美好的笑容和真诚的态度和同学打成一片。

  每次下课她的时间都被同学占去,有人问功课,她细心解说,有人找她帮忙,她热心尽力。

  她散发出来的能量也起了传递散播的作用,同学搬来家里的二手家具、电器用品,女生们还和她分享衣服、物品,她总是满怀感激,拿回家快快乐乐的使用,再用她能力所及去回馈,不曾自卑和感叹。

  一直以来他看到在她的生活里只住着充满关怀充满爱的小天使,他都快忘记了最初盯上她的理由就是要揭开小妖精的真面目,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终于……

  终于被他抓到了吧!

  他就说吧,人都有情绪,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家里破产了,父母离婚了,成为单亲家庭,要上学,要做家务,自己做饭带便当,生活水深火热。

  正常人谁还会像她一样每天以热心出发,以助人为乐,天天笑呵呵的快乐似神仙,就是被他捏脸也从来不喊痛,从来不抱怨她无可选择的环境、她无缘无故被捉弄的委屈!

  一直以来,他就是看不惯她那张笑容,不信她没有情绪,没有痛苦,没有闷在心里!

  他非要揪出她内心的小恶魔,让她发泄出来不可!

  终于,听到她喊不平了……

  终于让她看到他和她的生活之间的差距,看到她闷闷不乐的一张脸──

  没错!

  他家里开银楼,他母亲一身珠光宝气,他还跟她说他们家还分前栋、后栋。

  但是,唉……

  他并不是要炫耀他家有多大,有前栋、有后栋还有一条长长的庭院,庭园里有鱼池、有种花,有绿色草皮还有篮球框,他只是想告诉她,她要找他时,可以到后街,那里看得到他房间后阳台。

  他并不是要把她的心情逼到谷底,只是……唔,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心里觉得就是要公平,既然他很熟悉她的家庭环境她周围的一切,她也该对他家有所了解不是吗?

  只是……

  他没有心理准备会看到她没了笑容的脸。

  ☆☆☆   ☆☆☆   ☆☆☆

  暑假的午后,操场上没半个人,场边的游乐区空荡荡的,单杠一摸,烫得吓人。

  林大礜背对着她,拉着她走了一会儿,等到可以面对她了,才把她带到校园中庭大树下乘凉。

  小时候常在这里玩,水泥砌成的双人椅也还在,可爱的花朵形状,贴着马赛克砖,中间有小天使的图案。

  他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他则站在她面前,两手叉在腰上,两腿开开站得笔直,很习惯性地摆出顶天立地的架式来……

  何必勤水平的视线只到他叉在腰间的两只手,看到他的手指又白又修长,校草就是不一样,连手都长得那么好看……

  不过他在干什么?

  她仰起头看林大礜,他神色怎么……怪怪的?

  看他那架式……是要找她打架吗?

  从她犹疑又迟疑的眼光林大礜低头看自己,看见自己不自觉摆出来的动作,随即放下手来。

  “刚才你说的……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说什么……哦,说我很不平吗?”何必勤本来看着发现的新环境心情已经转换,一提起来她又嘟起嘴,不平的心情在脸上。

  “嗯!……唔……对,就这事!”

  看他直点头,不知道为何情绪看起来比她还激动……何必勤点了点头承认,“唔……嗯,想想我还是很不平。”

  林大礜嘴角蠕动了几下,咬住下唇忍住发酸发软的一颗心,他忍不住想要夸她──这才对啊,这才是人嘛!

  一样的太阳,不同的光芒,他家门口排着人龙,人人恭喜他这个吊车尾的,高挂在大街上的红布条也没有她的份,然而她才是考上一条高中的榜首啊!

  很不平──说得好,说得对,不枉费他特地把她拉来这里听她说,这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有任何不满就是应该对他说,他绝对会当一个称职的垃圾桶让她吐个痛快。

  快,快,心里有不满,有委屈就要讲出口,才不会在心里闷出病来,快说、快说!

  继续说!

  林大礜知道自己只会吼人,不善于哄人,怕一开口会打断她的情绪,她又龟缩回去,他炯炯有神的眼底里闪烁着隐隐的激动看着她,鼻孔扩张对着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不停在心里催促她──

  说……说吧……继续说……

  “林大礜,我可以说吗?”同班快一年,两人一前一后的“老位子”始终停在那儿,彼此的距离也在那儿,她和他的心从来没这么接近过……所以每次都得罪他。

  不过这次……好像有点眉目了,虽然眼下他的表情给她感觉“很狰狞”,她仍看得出来他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是吧?

  林大礜知道自己的笑容很管用,立刻白牙闪闪露齿给她看,鼓励她勇敢说,赶快说。

  只是何必勤看着他满脸怀疑……

  但是按照往例──过去所有的例子,她真心话说出口都得不到好下场,像刚刚就被他捏了脸颊。

  能继续说吗……

  “是你要我说的,不准捏我。”何必勤两手贴着脸做出防卫动作,才不吐不快把她脑袋瓜里一直骨碌骨碌转不停转到快打结的心里话一古脑儿全倒出来,一条一条的说──

  “我为了节省交通费,学杂费,就近念书,所以考一条高中。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非常想不透……”

  “我们家借住的大仓库其实门都开开的,前门通后门,又大又宽,好来好走,不必选在打雷闪电的日子,就算大白天下一场金条雨然后出彩虹我也很欢喜很乐意双手捧着金条让出一条高中的名额,看在──”

  她说到激动处从椅子上站起来,湛亮的黑瞳撞进林大礜眸里,圆圆的脸贴近他,清亮的嗓音刺穿他耳膜说道……

  “同班同学一场的份上!有这么好康的事你居然不考虑我、不先通报我,让别人家的后院下起了金条银条!看得我……”

  她低下头,嘴嘟嘟的,闷闷地吐出:“又妒又羡。”

  到这个时候,林大礜完全面无表情,站在大树下,一道猛烈阳光穿透稀疏树枝照在他背后,他庇荫出来的凉爽倒在可爱花朵的石椅上,刚好是何必勤还没站起来之前的位置。

  林大礜此时此刻在想,他是在做什么?

  站在这里做什么……

  听这家伙说心里话,但这家伙现在说的是哪一国话,他怎么都听不懂?

  他脑筋还没转过来,西瓜皮清晰的声音又出来了,这回带着感叹的口气说……

  “林大礜……虽然我是转学过来的,我们当同学也快一年了,就算没什么交情,我想你考上一条高中我的笔记多少有帮上忙吧?我阿爸的债还没还清,如果有金条银条帮忙,可以减轻很多负担,而我不念一条高中,也还有其他学校可念。但你想都没想到把这么好的名额留给我,你说我心理能平衡吗?”

  何必勤很不平,她不平的原因──太阳升起落在不同屋顶上的那道不同的光芒只是最后引爆的导火线,大红布条刺红了她的眼,真正的理由是……

  反正是他们家一定要泼出去的肥水,为何不泼到她家来?

  她怨他,怪他,同班一年没有同学爱,肥水落了外人田。

  林大礜终于弄懂了,脸色一拉下来手就掐过去──

  “动口不动手!”何必勤赶紧护住脸提醒他。

  但是林大礜火气已经冒上来,手伸过去没掐到她的脸,就抡起拳头朝她额头拧转了一下……轻轻碰了一下,才开骂──

  “什么时候你也学人八卦了,听到小道消息就以为我家为了让我上一条高中拿金条去砸人!马……”

  “家四神汤很好喝。”何必勤听不惯他开口脏话,每次都火速截断他的话。

  林大礜每次被她抢白嘴巴就闭上了,但总会扔她一个白眼保住男人尊严。

  “但是……是你的死党林大荷站出来证实有这回事。”何必勤直接就把林大荷抖出来,都是林大荷不停的说,死命的说,在她耳边嗡嗡嗡的拚命挑拨离间,她才会按捺不住被他脸颊一掐就爆发了。

  所以当然要把林大荷拖下水,反正这两人翻脸也只是一节课的事情,下了课照常去打球。

  “大荷说的──臭小子!不跟他去一条高工就给我记恨到现在,活得不耐烦了!”林大礜一听到是林大荷在背后搞鬼,马上破口大骂。

  原来如此啊……何必勤就是想知道这一对肝胆相照的兄弟有了什么过节,才把林大荷抖出来的。

  林大礜看她终于明白点了点头,他却愈想愈火大,不能容忍她误会曲解,他把真相还原。

  “我妈娘家那边的亲戚有一个跟我同年的叫阿星,他家里帮阿星报考一条高中,高中三年要借住我家,我妈已经答应了。阿星成绩很好,他们家想培养他当医生,但是阿星喜欢画画,他想去巴黎留学,家里不让他去。他来拜托我妈去当说客,后来他父母就说反正家里只支付他上一条高中的费用,他如果要出国去学画就自己想办法。我妈还满喜欢阿星的,而且她也支持他有自己的理想,所以有条件的资助他出国去留学。哪知道外面的人乱传,大荷还来捣乱,真是他马……”

  “家的四神汤很好喝。”何必勤听完他的解释,看他气得白晰的脸都涨红了,火气非常大。

  她放下护着脸颊的两只手,把脸偏一边凑向他,指着自己的脸颊……

  “给你捏吧,不要生气了。”说归说,她其实希望他手下留情,他捏人很痛的,光想她就忍不住皱眉头闭起眼睛。

  林大礜本来一肚子火,她突然把脸颊凑过来,他热血一下子飙高,脸色更红了,听到……

  心脏扑通、扑通跳。

  又看到她闭上眼,他猛吞口水,莫名紧张起来,靠近她的脸……

  脑袋糊成一片……

  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她……他贴着她的脸颊……

  吻了她。

  国三毕业后的暑假,铁铮铮的汉子林大礜终于惊觉了自己早已萌芽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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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妈啊!狼来了(上、下)》(月光下的傻事1)作者: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