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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王子的伪装》(帝国继承者2)作者:乔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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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1 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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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1-1 19:21 编辑

书  名:王子的伪装
系  列:帝国继承者之二
作  者:乔宁
出版日期:2014年5月16日

【内容简介】
分别数年,再见到黎湛,她竟有些恍惚……
他的容貌没有太大改变,一样英俊得让女人叹息
但他的眼神、他的举动、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气质
都让她想起他的哥哥,黎之浚──
那个曾经是黎家的荣光、如今却成了植物人的男人
过往的岁月里,她和黎湛并不熟悉
只知道在所有人的嘴里,他个性温和而有礼
可这几次和他“交手”下来,她的感想是:
妈的这个混帐是有多想念他哥哥?
把黎之浚在商场上的狠厉冷酷学得十成十也就罢了
干什么把黎之浚的高傲刻薄一并学得维妙维肖?!
奇怪的是,纵然他们俩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对她却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可怕魔力
而且他对她的喜好或个性皆了若指掌
她不禁开始迷惑:自己到底是被黎湛这个男人吸引
或是因为这对兄弟实在太过相像
她便下意识地,把黎湛当成了黎之浚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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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1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那是什么?”黎之浚侧着脸,斜望躺在弟弟黎湛胸口前的那串绿宝石项链。

  黎湛低下头睨了一眼,牵动嘴角笑说︰“喔,你说这个。我刚才在印地安人的商店买的。”

  “刚才那个瞎眼的印地安老头?”黎之浚攒起双眉。

  “看他又老又瞎,挺可怜的,当作是做善事,帮他个忙。”黎湛拿起绿宝石坠子,用手心抹了抹表面,使其光滑发亮。

  不过只是徒然,那绿宝石的色泽很浊,因为常年摩擦而发雾,一眼就能看出那根本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宝石,不过是一般劣质的矿石之类的玩意儿。

  “你老是这么心软。”黎之浚睨着弟弟的眼神盛满责备。

  黎湛耸肩微笑,从背包里抽出水瓶,边旋开瓶盖边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黎之浚顺手接过了水瓶,补充水分的同时,分神想着,他这个弟弟太心慈,太过软弱好欺,个性又敦厚温吞,如果不是有家族照应看管,恐怕早被伺机而动的豺狼吞吃入腹。

  旋紧瓶盖将水瓶交还给黎湛,黎之浚理所当然的往前走,当起领路人,他抬眼望向前方。

  他的视线只眺望,从不回首;只睥睨,不仰望任何人,美丽的双瞳随时被自信占满。

  深浅不一的绿色植物,覆盖了眼前的天地。天际是一抹无限延伸的苍蓝,蓝得近白,衬得他们脚下所踩的山峭有多么蓊郁,唯有在高山才可见的树木,枝叶盘错,形成天然屏障,光线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缝隙窥探着他们。

  这里是佛罗里达州的印地安保护区。这一区是归属于塞米诺尔部落,他们大多已经迁徙到附近城市,在官方协助运作的部落公司工作,只剩下少数依循传统的老弱妇孺居住在此。

  时逢哈佛的暑假开始,去年刚从硕士班毕业,进入家族位在加州分公司实习的黎之浚,特地排假飞来佛罗里达,加入弟弟黎湛亲口邀约的自助旅行。

  黎湛是念哈佛法学院,当初他弃商从法,还引起父亲强烈的反弹,黎之浚这个做兄长的也为此忧心过,毕竟个性温和得像小鹿的弟弟,要成为口才犀利的法律人,恐怕不是件易事。

  但是事实证明,黎湛做得很好。他的成绩优异,连续两年的暑期都能进入加州一流的法律事务所实习。

  黎之浚替弟弟的表现感到骄傲。两人只相差三岁,不同于其他堂兄弟为了争夺继承权而感情疏离,他与黎湛是货真价实的兄弟之情,两人相互扶持,经常交换内心的秘密,给对方最真诚的建议。

  一道黑影在上空盘旋,他仰起头,视线微眯,逆光远眺,看着那只羽毛黑亮的苍鹰展翅翱翔。

  他就站在绿色山峭之上,置身在蓝与白之间,往下是云雾缭绕看不真切的山坑,往上是浩瀚的蓝空,毫无人迹与物景,他成了这方天地的主宰。

  “艾德格,你知道吗?”黎湛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似远,似近。

  “嗯?”黎之浚专注于眼前的宁静,没留神弟弟喊了他的英文名字。

  “我之所以会跟那个印地安老头买下这条项链,是因为他说了个故事。”

  “得了吧,别解释了。我太了解你,你就是没法狠下心,逼自己别当滥好人。”黎之浚闭着眼,感受风声在耳边呼啸。

  “不,是真的。”黎湛的声音又近了些,黎之浚心不在焉的聆听。“那个老头告诉我,这条绿宝石项链拥有超自然能量,它可以帮助人完成心愿,除非我很确定想要,否则他不建议我买下。”

  “帮助人完成心愿?”黎之浚嗤笑。“老弟,别傻了,这世上能帮助人们完成心愿的宝物,就是金钱与权势。”

  “我也是这样想。”黎湛的声音已经近在耳后,不若往日的温良,像是某种情绪沉淀下来之后的深沉感慨。

  那一点也不像他会有的。黎之浚听着,眉心浮现淡淡川痕,正想睁眼转过身,他的后背骤然多了一股重力,用着绝对而不犹豫的速度将他往前推。

  闭着眼的缘故,使他来不及稳住平衡,站得较前的右脚打滑,左脚随后跟上,一同踩了空。

  他的反应极快,跌落之前的零点零一秒,他睁开了眼,左手紧紧攀住突出的峭壁。

  主宰这方天地的人,换成了高高伫立在他上方的黎湛。一抹陌生的狰狞在他脸上绽放,眼神是冰冷的刀刃,一记记刺在黎之浚心头。

  他急喘着,喉结上下吞动,噎住硬块似的吐不出一个音节。直到这一刻,他仍然难以置信,此时主宰他生死的人,竟然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黎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痛心的疾呼在风中响起。

  黎湛扯开刺眼的笑容,温和无害的眼神不再,他冷酷的看着狼狈的兄长,以着居高临下的睥睨之姿。

  “看不出来吗?我在完成我的心愿。”黎湛蹲下身,两手搭在一高一低的膝头上,姿态与眼神轻佻而且嘲讽。

  “你想杀我?”黎之浚的心跳喘乱,眼中映满弟弟充满恨意的脸庞。

  “恐怕是这样的,我亲爱的哥哥。”黎湛笑了,眼神有种压抑过度的疯狂,嗓音却是轻柔滑顺,像一根羽毛搔过耳膜。“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久到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一个不如你的笨蛋。”

  “我是你的亲兄弟。”黎之浚两眼充满了血丝,嗓子嘶哑。

  “那又如何?是你教我的,这个世界就是人吃人,同情怜悯是被淘汰的弱者才会有的。”黎湛指着太阳穴,微笑说道︰“艾德格,你教过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谨记在心。仁慈是替自己掘墓,怜悯是刺向自己的刀刃,全都要不得。”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黎之浚的吼声在空旷的山坑中回荡。

  “因为你根本不该存在,我才是父亲真正的继承人。”黎湛的笑容被阳光晒成金黄色,宛若一尊俊美的天使。

  他又轻又柔地说道︰“所以,你去死吧。这里很美吧?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就让这里成为你的墓穴吧。别担心,你离开之后,也许刚开始大家会难过,会哀悼你的英年早逝,但是众人很快就会遗忘。”

  微笑的脸压低凑近,黎之浚心惊的发觉,此际扬在弟弟脸上的那抹笑酷似他,眼中的冷酷无情与自己如出一辙。

  黎湛一直在暗中仿效他。他的冷酷,他的傲气,他的无情。

  “喔,是的。我将会一点一滴接收属于你的一切,你的财富,你的名声,你的地位,你在众人心目中的至高评价,所有的所有,都将归我所有。你知道人们会怎么说?”黎湛用着夸张的口吻,模仿起那些喜好谈论他人闲事的好事者,“可怜的黎湛,因为太想念他亲爱的哥哥,还有为了帮父亲分忧解劳,他跟他死去的哥哥越来越像了。原来他的能力一点也不亚于他哥哥,他甚至比他哥哥更有潜力,他可以做得比他哥哥更好。”

  “太可笑了,你做的这一切,居然是因为忌妒我!黎湛,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彻底取代我?”

  这是跨越生与死的关键时刻,黎之浚不屈服,他狂傲的冷笑,彻底激怒了黎湛,可他一点也不在乎。

  怒红着双眼,黎湛伸手,拨开黎之浚攀住峭壁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另一手毫不犹豫地,压向他挣扎的头颅──

  “再见了,艾德格,我亲爱的哥哥。你将会长存在我心中,在我心中腐烂死去。”

  ☆☆☆   ☆☆☆   ☆☆☆

  无论何时何地看他,他永远是完美的。

  完美的王子。当他出现在各式社交场合,人们总习惯给予他这项赞誉。

  当那抹劲拔的高大身影走过伊顿小镇的桥面,孟颖臻愣了一下,思绪停滞不前,两眼呆怔的随着对街某个男人走动的身影移动。

  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三年未见,他看起来比印象中更高,修长的身型就像一座铁塔又直又挺。

  他步伐俐落而流畅,心无旁骛的往前走,越过一群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伊顿学生时,他略停顿,睨了一眼那群准备被教导成英国绅士的大男孩。

  这里是位于伦敦以西三十多公里的温莎镇,有着世上最顶级的贵族学校,成立于西元一四四○年的伊顿公学。

  伦敦政商界名流几乎皆出自于伊顿公学,这里一学期的学费高达一万英镑,入学考试更是严格得近乎苛刻,而且只收男性。光是拥有财力还不足够,必须拥有对等的才智能力,才能获得晋升为“贵族”的入门券。

  出自澳门望族的黎家男人,几乎无一例外,十一岁通过资格考,十三岁风光进入伊顿公学就读,几乎已成了他们家男人的既定传统。

  男人就快走远,孟颖臻扣紧头上的贝蕾帽,在思绪落定之前,两条腿已经先行跨动走向对街。

  “黎之浚。”她追赶得气喘吁吁,痛恨起自己这双腿怎会这么短,再怎么努力跨大脚步还是落后。

  “黎之浚!”前方挺直迈动的人影置若罔闻,兀自走他的。

  孟颖臻恼了,她小碎步改快走为跑,对着那个穿着正式黑西装的高大背影放声高喊︰“艾德格!”

  蓄着微鬈半长发的头颅一僵,男人全身震了一下,好像被什么定住脚步,迟疑半晌才转过身瞪她。

  孟颖臻被这一瞪绊住了脚,差点就跌跤,她按着膝盖喘气,看着距离两三公尺远的男人,嘴角尴尬的牵起。

  “抱歉,我认错人了。”她看着那张与记忆中容颜酷似的俊脸,思绪跌进很深的坑洞里,连自己都不明白原因。

  男人开始往回走,一晃眼已经站定在她面前。“孟颖臻?”

  听清男人醇厚温软的嗓音,孟颖臻的眼神如梦方醒,从迷惘中挣脱,恢复清澈。

  真的不是他。

  黎之浚的嗓音要再沉一点,带一点点的沙哑,她猜想是抽烟的关系。但那已经不重要,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后,黎之浚这个名字已经从各个社交圈消失,她很难再听见什么完美王子之类的狗屁赞词。

  “黎湛,你越来越像你哥了。”孟颖臻不慌不乱,等胸中凌乱的气喘顺后,拉拉帽沿站挺了自己。

  眼前这个男人,身长近一米九,宽肩窄臀,身上流着古老的葡萄牙贵族血液,同时又混了英伦与中国的血统,这些全在他深邃如刀凿的五官,眉宇间浓厚的异国轮廓上显现出来。

  黎氏家族来自澳门,数代之前的祖先是来自葡萄牙皇室的公主,她带着世人永难窥知的惊人财富,嫁给了澳门华裔望族的黎家,随着时光过去开枝散叶,如今的黎家子孙遍布全球,拥有足以撼动世界经济体的能耐。

  黎湛看着她,傲慢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耐又熟悉。

  印象中的黎湛不该是这样。

  比起他那个自视甚高,高傲又无礼的哥哥,黎湛简直就是个窝心的天使,一个温和的好人。

  看来那个传闻并非虚传,三年前那场意外后,为了分担家人的痛,黎湛开始踏上他兄长的路,学习如何当好黎家至高无上的继承人。

  “孟颖臻。”两片优美的唇,吐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黎湛看着她,嘴角是往上扬的,太过专注的眼神让人忐忑,彷佛整个人在他面前是透明的,连心中的秘密都被渗透。

  他当然认得她。

  孟颖臻,一个没有豪门血统,称不上高贵的千金小姐。她与她那个靠着不断再嫁,藉以攀升身价的母亲一样,都是纯正的台湾人。

  唯一不同的,孟颖臻母亲是风韵犹存的美艳寡妇,她却是个性抢眼过外貌的清秀佳人。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很令我意外。”孟颖臻露齿微笑,使他能够清楚看见小臼齿旁边的那颗虎牙。

  “看来我今天要倒大楣了。”黎湛的口吻比眼神更傲慢,但是嘴上的弧度是愉悦的。

  “怎么说?”孟颖臻皱起那双细眉。

  “你大概跟你母亲一样,有着容易克死男人的磁场,跟你在一起要很小心才行。”

  虽然是戏谑语气,但是这话里揶揄的含意可深着,孟颖臻气得涨红了脸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她跟他虽然互不熟悉,先前在某些场合也打过几次交道,那时他态度还温和有礼,跟现在完全不同。

  他什么不学,偏学到黎之浚高傲又刻薄的说话方式。

  “不说话?难道是我说中了什么?你母亲又克死那个倒楣男人,准备嫁给另一头肥羊了?”黎湛打趣地说了一句法语,腔调优雅纯正。

  不谙法语的孟颖臻不懂其义,但大概也猜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没想到你跟黎之浚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上流混蛋。”孟颖臻撇嘴,用力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黎湛看着她气得不轻、转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嘴角那抹笑痕始终高挂。他提足跟上。

  ☆☆☆   ☆☆☆   ☆☆☆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黎之浚?”

  孟颖臻握着五颜六色的甜筒走出粉刷成希腊蓝的冰淇淋店,伸舌舔了一口野莓冰淇淋球,走没两步便听见身旁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

  “你为什么跟着我?”孟颖臻侧眸看着他,目光触及他那双自负的眼,心神微微乱了。

  他靠在门边墙上,双手交叠于胸前,过长的浏海落在眼前,目光却比伦敦五月天的阳光更刺眼。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他挑了一下眉,心情看来挺轻快。

  “你跟你哥真的很像,难道没人告诉你?”孟颖臻没好气地吃着冰淇淋,对他模糊的好印象早已消失。

  “但是很少人会像你这样,直接将我当成他。”黎湛眼中有抹她不解的深意。

  “是吗?大概是我眼力太差。”再仔细端详他,存在她印象中的黎湛模样更模糊了。她从不晓得,他竟然也有着与黎之浚一样的男性魅力。

  “黎之浚讨厌你,你知道吧?”

  “我跟他互看彼此不顺眼。”孟颖臻对他翻了个白眼,兀自往前走。

  黎湛几个大步追上她,与她并肩齐行。

  “你哥瞧不起我,现在连你这个做弟弟的也有样学样,我一点也不意外。”

  “可以帮助我回忆一下,为什么黎之浚瞧不起你?”

  饶了她吧!这家伙究竟有多么想念他老哥?不仅外貌越来越像,就连那副骄傲下命令的神情跟口吻都像透了黎之浚。

  就不能有一点个人风格吗?黎家优秀的男人何其多,又不是只有黎之浚那高傲刻薄的家伙能当楷模。

  “因为我没有高贵的名门血统,如果我母亲没嫁给我继父,我永远也不可能接触上流社会,更不可能来伦敦参加我弟弟的入学说明会。”

  “你弟弟也念伊顿公学?”黎湛的口吻可嘲谑了。

  “很不幸的,没错。”孟颖臻一度怀疑自己是在跟黎之浚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说话。

  黎之浚,那个身上流着贵族血统,优秀得像外星人的完美王子,他瞧不起她跟她母亲,每次见到她总要冷嘲热讽一番。

  那家伙的优越感高得令人作呕,每次见到他仰高下巴的傲慢嘴脸,她真想给他狠狠一拳──反正他总是喜欢用“野蛮女”来称呼她,她也不必介意在他面前破坏形象。

  黎湛一路走来始终观察着孟颖臻,看她时而蹙眉,时而皱起秀挺鼻头,像是脑中翻起什么不好回忆。

  他大概猜想到她想起谁,又想起什么。

  眼中闪烁着一抹别具深意的亮光,黎湛的表情变得复杂。

  “你想念黎之浚?”黎湛突如其来的问,目光跟天边远处盘旋的云层一样阴沉。

  孟颖臻两条腿重重一顿,彷佛被链上了巨石,她两眼惊恐的回瞪他。“你在开玩笑吗?我痛恨那个家伙!”急于否认的态度反显心虚。

  “或者你不晓得他发生意外?”黎湛问。

  没想过他会如此平静的谈及那桩意外,孟颖臻心头抽跳一下,缩回舔着冰淇淋的粉色小舌。

  “我想没人不晓得三年前那场意外。”她有些不安的觑着黎湛,讶异于他面无表情的冷静。

  是已经走出悲伤,抑或已经遗忘?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那毫无情绪的眼神都令她感到诧异。

  众人皆知黎之浚与黎湛这对兄弟档感情深厚,他们的父亲与另外两位伯父一同继承了黎家位在英美地区的建筑房产事业,他们连同另外三个堂兄弟都在继承人之列。

  几个继承者之中最有可能出线的,自然首推黎之浚,他尽得黎家男性的真传,聪明、世故、圆滑──或者该说狡猾?才智更是无庸置疑,就连两个伯父都对他这个侄子极为赞誉。

  一切看似完美,前程似锦,但终究不过是场空。

  三年前一场自助旅行,在佛罗里达州的某个印地安保护区,黎之浚不慎从峭壁失足摔落。历经两个礼拜不眠不休的搜寻,黎家派出的人与搜索队,终于在山坑最底部寻获他。

  黎之浚奇迹似的还活着,然而好运也仅止于此。当搜救人员寻获时,他已陷入昏迷。经过抢救与医治,即使是世上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也无法让他的双腿恢复如昔,更无法使他恢复意识。

  获救两周后,医师宣判黎之浚终生瘫痪。因为脑压过高,始终降不下,他成了下半辈子都必须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事发至此已经三年,“黎之浚”这个名字在社交圈几乎绝迹,不再有人提及。

  人类是冷漠善忘的,势利而冷酷的上流社会永远不乏新话题,人在,注目度在;人走茶凉,无人过问。

  说不出心头那阵堵塞感是什么导致,孟颖臻揉了揉胸口,融化的冰淇淋滴上了手指,触感冰凉得灼痛。

  “我很遗憾发生那件事。”她望进黎湛的双瞳说道。

  “遗憾?”黎湛又挑了一下眉,对她的回答颇是质疑。“据我所知,你应该很讨厌黎之浚,他发生这种事,你应该是高兴多过于遗憾。”

  孟颖臻懂了。黎湛在质疑她幸灾乐祸。那平静不过是一层假象,恐怕他心里应该想着怎么替黎之浚教训她。

  她的表情变得不悦,目光愤怒而带着尖锐的刺,她几乎是瞪着他的。

  “你听着,虽然我不喜欢黎之浚,但是我也不会希望那家伙出事,我希望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然后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在我面前出糗,那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糗。”

  虽然过去与黎湛交情不深,但现在她知道了,弟弟跟哥哥一样讨人厌。

  这些姓黎的男人真以为自己是贵族,还是什么王子啊?不过是金字塔顶端产出来令人厌恶的高傲人种罢了。

  “尊贵的黎家王子,请恕我失陪。”一个黎之浚就够了,现在又出现第二个,她可没有半点深入交谈的意愿。

  黎湛意味不明的看着孟颖臻再次转身离开,这一回他的目光多了份审慎,端详起她的背影。

  ☆☆☆   ☆☆☆   ☆☆☆

  有多久没看见她?片刻之间他竟有些记不得。

  黎湛站在伊顿公学对街,双手随性地插在西装裤口袋,视线越过成群结党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学生,落在略弯着腰与男孩交谈的孟颖臻脸上。

  在成群的白种人之中,那两个姊弟的黑发格外显眼。她不算高,目测约莫一米六,压在帽下的黑发十分柔顺,与主人的个性一点也不搭。

  在他印象中的孟颖臻,总是跟每个社交场合格格不入。她是她母亲第一段贫穷婚姻的产物,在她十二岁那年,她的母亲嫁给经常往来两岸三地的新加坡富豪,母女俩一举跃升为上流人士。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某个社交场合,十六岁的她穿着一袭别扭的长礼服,手中端着堆成小山状的蛋糕盘,然后被黎之浚用技巧性的社交措辞嘲笑一番。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转为生病般的惨绿。她毫不迟疑的将蛋糕往黎之浚胸口砸去,奶油毁了他优雅的形象还有那套量身订制的名牌西服。

  听见醇厚的笑声,黎湛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边回想一边笑了出来。

  他的存在感太明显,很难不被察觉,在一群伊顿学生不客气的估量注视中,孟颖臻也转过头发现到他。

  她蹙眉,露出充满怀疑与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发现她面露不悦的时候,比起微笑的神情更令他感兴趣。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催促弟弟回返学校后,孟颖臻越过街道,不悦地站定在黎湛面前。

  她怀疑自己的时差尚未调整过来,刚才猛一抬眼,她以为自己又看见那个高傲的家伙──黎之浚。

  “我跟着你?”黎湛的眉微微抬起,傻子也嗅得出嘲讽意味。

  噢,对了,她居然忘了,黎湛跟他哥一样,全都出自伊顿公学,黎家更是这所贵族学校的私人赞助者之一,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抱歉,当我没跟你说过话。”孟颖臻撇了下嘴角,无心地炫耀着那颗显眼的虎牙。

  “你刚才又把我当成黎之浚?”

  “我……没有。”可恶,她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孟颖臻看着黎湛,发现他表情无喜无怒,感觉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看来黎之浚对你的影响力很大,才会让你这么挂念他。”

  “才不是这样。”她往回走,准备回到镇上搭车,耸得过高的纤肩透露着怒气。

  “你是第一个在他出事后,不断在我面前谈起黎之浚的人。”

  “是吗?看来你们黎家人也不是多么有情有义。”她很清楚这些自认高尚的上流人士,他们骨子里有多无情,亲情爱情友情到了利益之前,全成了不值一谈的垃圾。“看来我这个出身卑贱,误闯你们所谓高贵世界的野蛮女,还比你们有情分多了。虽然我看那家伙很不顺眼,但至少我懂得怀念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纯粹的怀念?”她步伐踩得再大,他仍能维持气定神闲的步调跟上,期间,她几度恼怒的瞪了他那双长腿好几下。

  “我怎么记得有人告诉过我,你很喜欢引起黎之浚的注意,每次在他面前总有新把戏。”

  孟颖臻停下来瞪他。“你在鬼扯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黎之浚那家伙?”她想一定是他!那个傲慢又自恋的白痴王子!

  黎湛微笑不答。啊,他想得果然没错,比起微笑,她发火瞪人的样子更令人感到愉悦。

  “一定是他。除了那家伙,不可能有人会跟你提起我。”孟颖臻自动推敲出答案,瞪人的狠劲可没因此减缓。

  “你喜欢他吧?因为思念过度,才会一再将我看成他。”

  “你们这对兄弟真是自大得令我无言。”她白了他一眼。

  黎湛笑笑,一抹深意藏在轻佻眼神里。“他已经不在了,考虑一下别人吧,例如我。”

  “神经病!”孟颖臻不客气的骂道。“是你逼我骂出来的。我不喜欢黎之浚,对你也没任何感觉,我甚至跟你一点也不熟,你想模仿黎之浚是你的事,听说你跟他的未婚妻也走得很近?我想你若不是有过度崇拜你哥的症状,就是迫不及待想取代他。”

  黎湛唇上那抹笑像水痕变淡,他没想过她这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反而看得比其他人更透澈。她是怎么办到的?

  “黎湛,我对你没兴趣。再见。”孟颖臻不耐的总结,然后大踏步走开。

  “可是我有。”

  低醇的声嗓从身后传来,孟颖臻愣了一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回首望去,黎湛唇上一撇她熟悉的笑,那种傲睨众生的自负,以及像是与生俱来的自信,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他以前就是这模样吗?

  “别管黎之浚先前对你做过什么,你跟我,我们来交个朋友吧。”黎湛说。

  “跟你?”孟颖臻觉得可笑的哼了一声。他的表情更像是“我找到一个有趣的乐子”的讨人厌。

  “黎之浚瞧不起我,你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朋友?你别跟黎之浚一样,老是拿我寻开心,若是你能不故意冲着我来,我就很感谢了。”孟颖臻瞪了他几眼,眼中盈满质疑,大概是认定他的提议非真心。

  黎湛笑了笑,他现在才晓得她有着极重的防卫心。

  看来黎之浚伤她不少。

  “再见了,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有再谈话的机会。”孟颖臻往后退了两步,客套而疏离的转身。

  黎湛管不住上扬的嘴角,她大概不晓得她的举动有多刻意幼稚,她的真性情在上流社会肯定吃不开,那里没人喜欢直来直往这一套。

  他发现,从前是他小看了这个野蛮女。她是第一个在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后,提起黎之浚却不让他反感,反而令他主动不断提起黎之浚的人。

  这也是三年前那场意外平息之后,他头一次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微笑。

  黎湛没再追上前,他愉悦地微笑,眼中没有傲慢的偏见,而是别具深意的目送孟颖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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